顾云风压低声音说:“可把芯片取出来做物证……这怎么可能?”
他重复地强调一遍:“这根本不可能。”
应西子诧异地看着他,双唇微张:“你想……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顾云风下意识地看了眼病房的门,目光仿佛穿透木色的门到达门外。他脸色难堪地点了下头,握紧的拳渐渐松开。
这一切好像和他的初衷背道而行,亲手把想伸张的正义压到脚底,埋进土壤,沉入水里。最后分解为无人知晓的尘埃。
然后他推开病房门,坐在长椅上打着游戏的许乘月抬起头,嘴角向上望着他的眼眸似乎有光。
——自己这样做一定是值得的
他轻轻跺了下脚,阴暗的走廊亮起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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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廊长椅上坐着的时候,许乘月一直在打一个游戏。这个游戏模拟了人的一生,从出生到死亡,每个关卡面临至少四五个不同的选择,一旦抉择错误,要么一事无成,要么家破人亡,最惨的,就是提前gameover。
很多人打低分留言,说游戏的设置有问题。无论怎么选择,最终还是会game\'over,好点的结局死亡时子孙绕膝,一般的结局也就是个晚年凄凉,有点钱敬老院度过。他们嚷嚷着加一个长生不老的结局,永无止境的生命,永不停歇的故事。人人都是过客,事事都能洞悉,这才是终极赢家,绝对胜者。
许乘月对这些倒是不强求,他会来来回回的提前结束游戏,就为了确定选项选一个最符合心意的结局。其实放在之前,他能很快就破解游戏的一切设定,所有主线支线,每个选项指向的结果。
但现在懒于这么做了,如果事事洞悉,游戏的乐趣还在哪呢?普普通通打一场游戏就好,该死死,该活活,上学就是上学,工作就工作,生病了去医院,忘记做饭就去餐厅。
他选择了一个小男孩的角色,幼年时就被认定是一个资质普通的孩子,但幸运的是家庭和睦父母恩爱。一路的生活也基本上顺风顺水没什么大的波折。
照理说这种无聊的生活应该很乏味才是,但他莫名觉得很有趣,不厌其烦地试着不同选择,高考选什么专业,毕业找什么工作,结婚的时候又选择谁做伴侣。
无论怎么选择,都是普通的,风平浪静的,温暖又无趣。
就在他乐此不疲地尝试时,手机屏幕插进一串号码,游戏画面被切出。
陆永久违地打来一个电话。这个曾经他无比熟悉但最近却令人胆怯又畏惧的声音,温和儒雅地对他说:“乘月,听说你准备离开刑侦队了?”
他已经很久没去过实验室了。回学校一般也就是上课教书,文章一篇没写,欠了一大堆东西要交。他都怀疑自己后续的职称能不能保得住,还是有人虎视眈眈盯着在。
保不住也无所谓,他是真不在意这些,没有所谓的事业心,也没成家立业的烦恼。
对,他是真没这种烦恼。没有父母的念叨,也没经济上的压力。听学校的老师说,养小孩很花钱,可他不用养小孩,毕竟他和顾队之间也不会有孩子……
假如顾云风想要个小孩呢?那不如去领养一个。他仔细地回忆了游戏里面生养小孩的部分,觉得也挺有趣,值得尝试。
但是……万一他想要自己生一个怎么办?万一他父亲不能接受他和自己在一起怎么办?
许乘月一脸黑线地走在校园里,踩着一地的红色枫叶,轻轻拨下落在头发上的一片,觉得自己简直有病。
而且病得不轻。
实验室的机房昼夜不停,设备有点老,但数量众多还是够用的。他推开门,陆永坐在一台电脑前,手撑额头打着瞌睡。他的头发又白了好多根,发际线还好,没秃得太厉害。穿着一件学校的文化衫,外面套着个风衣外套。他听到推门的声响吓了一跳,赶紧清醒过来,看见是许乘月才松了口气。
“什么时候离开的?”
“前几天提的申请,队里还没批下来。”他把自己常用的位置收拾了一下,上面沾了一层很厚的灰,纸巾擦了两三遍都还是黑的。抽屉里的书被他翻出来,整齐地摆在书架上,他不怎么看,基本就是做个摆设。
“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
“前几天经历了我承受不了的现场。”他随便编了个故事说:“我的领导受伤差点死掉了,从那天起我的心灵受到了创伤,无法担此重任。”
“所以申请都没批下来你就不去了?”
他点点头:“突然见不得尸体,血,还有骨头。一个人在我眼前被□□轰开了头盖骨,他死不瞑目的双眼到现在还会每晚出现在我的想象中。”
他看着弓着腰坐在那的陆永,觉得陆教授好像变得苍老了许多。
他们认识多久了?从十年前到现在,整整十年。那时候陆永还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讲师,教他们的专业课,上课的时候喜欢放各种名人传记,有一次放了图灵的电影,搞得他尴尬了好久。
但在一年前,他却能站在这栋楼的楼顶,将自己的学生硬生生推下。
然后剥夺他的生命,操纵他的记忆,还企图控制他的灵魂。
假如没和林想容达成约定,他是真的不想再见到陆永,能躲就躲,没有必要绝对不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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