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书案前的笔墨纸砚收拾好后,沈在水推开了屋门。
庭院外面聚集了不少人,而他们中间则站着着一个病弱的身影。
像察觉到什么,那人抬起头,穿过层层弟子,望向了他,然后朝他遥遥一笑。
“……”沈在水内心复杂,而后他回了一个温和的笑。
许是注意到白念的动作,那些围着他的弟子纷纷往他视线所及处看过来,看到沈在水时连忙俯身作揖,恭恭敬敬道:“大师兄。”
他们方才动静是不是太大,吵到大师兄了?
有人后知后觉想起,这是大师兄的住处,于是变得诚惶诚恐起来,害怕沈在水怪罪。
沈在水走了过去,对他们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他们:“嗯。”
“你们过来这处是?”他问道。
“大师兄,师尊叫我搬来这处同你一起住,这些师兄们怕我不识路,给我引路来着。”白念乖巧开口解释。
“我知晓了。”沈在水点头,而后他又温声问道:“屋子里的东西都置办齐了么?”
“师尊早就吩咐过,都置齐了。”
“那便好,若是还有其他需要,你拿师尊给你的亲传弟子令羽,找执事长老即可。”
“是,大师兄。”
在回答完后,白念抬眸看了看,面前的青年眉目温和,温润端正,让人想到暖玉。
他听人说话时,会微微低头,一双盛满星河的眸子看人时,让人心颤。
白念怔然,再抬眼时,沈在水却已经挪开目光。
温和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小师弟,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难免有些失落,白念望着沈在水离开的背影,身量端正修长,是那个宗门里人人夸赞的大师兄。
等沈在水走远了,白念心下有了怅然若失的感觉,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重新回到屋子里,沈在水看了一眼桌上的卷帛,将它拿起,心里多了一个想法。
他同白念之间的缘分仿佛命定一般,刚升起远离白念的念头,白念便搬过来了。
可他不愿信邪,白念像是他的劫,潜意识告诉他,若是不躲,他会同梦境里的结局那般。
如果躲不掉缘分,不如将它掐灭。
等过些时日,便同师尊讲,他要搬去天虞峰。
天虞峰离这里远,而且沈在水同容璟一般也无甚话说,怎么看也是避得了白念的。
第6章 第六天做梦
岁末,寒冬凛冽。
即便是修真界,也未能逃离霜雪的洗礼,但好在修士们有修为傍身,不似凡人一般畏寒喜暖。
云水宗,天虞峰。
青衣的青年手握长剑,闭着眼立于天地间,身姿绰约,天地茫茫一片,唯他一人。
纷飞的雪落了他一身,他分毫未察觉。
寒风像利刃一般,从山崖底下袭上来,也卷来了残枝败叶和天地间的雪。
一时间,青衣的人,枯黄的叶,白色的雪,还有随风猎猎作响的衣衫共同绘出了一幅神奇的画卷。
在凛冽的风要进一步近青年的身的时候,青年慢慢睁开眼睛。
一眼望进他的眼里,可见澄澈的湖面,还微微泛着涟漪,好像春日里徐徐的风吹过惹出的皱纹。而他整个人,如春时暖阳,温暖柔和。
风乍然静止了,被风带走的物也静了。
没有咧咧寒风,整座山峰变得安静起来,只有先前的人还是活的,不然真成了画卷。
青衣青年手里的剑,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出鞘。
白色的剑刃闪过时,隐约见到面前映照的主人的端正修长身影,于是,冰冷的剑刃居然没那么骇人了。
连同先前长剑一挥时留下的剑芒,它划过时只是叫风和物静止,却没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它此刻是温和的,一如它的主人。
又过了一会儿,剑芒残影消散,利剑回到主人手里,天地重新喧嚣起来。
风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凛冽,像利刃一样要将人刺伤;雪和枯叶避开青衣的温和剑修,很轻很柔的落下。
雪落下时,便融化了。
地上原先覆盖的一层银白也渐渐消融,恍若日光透过云层,落入山崖上,地上的泥土隐隐有松动,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也提醒山峰上的人,春日要到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沈在水收回握剑的手,这是他习的剑法—“逢春”里的第一式。
“春暖。”
这一式他悟了五载,直到今日才真正使出来。
山月不知时,草木不记年。
对于修行者来说,五载不算长,不过闭目间便能到,好在他在剑道上的悟性倒还算上佳。
“喏,主人,给你。”刚将长剑插回剑鞘,一道柔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沈在水侧身,就看见银发白衣的温柔美人出现在他身后,手里拿了一张雪白的锦帕。
是他的剑灵。
沈在水弯了弯唇,将锦帕接过来,“谢谢星河。”
“主人,你的剑道参悟越发强了。”苏星河道,他好像从面前人的一招一式和言行举止上看到了一个同前世孑然不同的人。
如今的主人尚未被惑心智,坚守剑道,对比前世,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剑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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