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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茂拿过瓶子递给她看,“你看看这簪花小楷,写的多好,自你幼时起,为父就让你好好写字,结果夏日你说太热,冬天说太冷,你说你若是肯听我的,认真练字,为父现在还需要四处找别人吗?”
    “能有多好?”徐筱雅不服气地接过瓶子,就着月光,仔细地看了半晌,心中不禁暗自赞叹,果然写的好啊!
    “是写的还行,谁写的?”
    徐茂知道女儿嘴硬,明明这字写的非常好,但她偏偏不想承认。他抚了抚胡子,笑着说:“这是飘香酒铺的酒,我们猜测有可能是铺子里的人写的吧?”
    “飘香酒铺?”徐筱雅不以为然道:“商贾之家,又如何能写出如此工整娟秀的字体?一定是铺子请人写的。”
    “小雅,”徐茂立刻喝止她,不赞同道:“怎可如此说话?”
    看见徐茂不愉的神色,徐筱雅忽然记起林逊之的父母也是开小吃店的。她赶紧躲到徐茂身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林逊之倒是不怎么在意,他知道徐筱雅是自幼被徐茂宠大的,为人处世太过单纯了些。他好似没听见一般,对徐茂拱了拱手道:“天晚了,老师早些歇息,学生先回去了。待这两日忙完,学生定会去酒铺一探究竟,还请老师耐心等待。”
    “逊之,小雅年幼不懂事,口无遮拦的,你别放心上。”
    “老师,我和小雅一起长大的,如她哥哥一般,自是了解她,您别担心。”
    “好孩子!”听他这样说,徐茂放心了,“那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待林逊之走了,徐茂又忍不住说了徐筱雅几句,她心中也很是内疚,为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懊恼不已。
    徐筱雅踩在花园里的鹅卵石小径上,一路踢踢蹭蹭地走回厢房。
    快到屋门口时,忽然想起刚刚听到他们说的,要找到那个写簪花小楷的人,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爹爹和林大哥这两日都没有空去寻那人,不如明日我去一趟酒铺,将那人带到爹爹面前,他便不会生我的气了!
    徐筱雅为自己能想到这个办法开心不已,蹦蹦跳跳地进屋了。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饭,她便瞒着父母,悄悄出门了。
    今日是个好天气,天空一碧如洗。
    城南府试院中,灿烂的阳光正透过密密的树叶,斑驳的照射下来,一簇簇粗细相间的光束,一道道明暗有序的光影,将明远楼笼罩在轻纱般氤氲的薄雾中,衬托的更加安静,肃穆。
    韩青梧端坐在板子上,肘部支在上边的板子上,用大拇指按压着额头两侧。
    前一夜睡得太晚,又认床没怎么睡好,早上起来时,韩青梧觉得头有些重。
    他又买了两壶热水喝下去后,才感觉好些了。
    巳时初,府试第二场开始。
    这一场考经史策,五道题,考试题目主要出自‘四书’和‘五经’之中,因为加试一题,便由原来的五题变成六题,可考试时限并未延长,所以时间非常紧迫。
    韩青梧抽出考题,像昨日一样,先将考题自上而下通篇浏览了一遍。
    五道题都是中规中矩的来自于经史书籍,唯独这加试的题目,韩青梧看见之后,眼睛一亮:正清改制于百姓之影响,须以实例证明。
    这正清改制,正是内阁首辅许政清在三年前提出的改革,他当时分析题目的时候,便考虑到出关于改革的题目的几率比较大,于是和杜惟都做了些准备。
    韩青梧将题目全部看过之后,决定先从加试题开始。
    他将稿纸铺好,略微思索一番,便提笔写下:百姓,国之根本也……
    他先论述一遍百姓于国家的意义,然后简单阐述正清改制中,具体有哪几条于百姓利益直接相关,最后,结合他自己近月余,几乎每隔几日便会去市场买菜,接触到的第一手直接关于民生的资料,照实举例说明,在改革之前,市场上菜价如何之高,改革之后,菜价回落趋于平稳,百姓的基本生活要求得以保障,国家便能保持稳定。
    最后,他写道,大铭之所以能稳定,得益于大铭有许多如内阁首辅这般为民着想的好官,更加重要的是,大铭有广纳谏言,爱民如子的皇帝,这是百姓之福,也是大铭之福。
    通篇洋洋洒洒三张稿纸,一气呵成。
    写完之后,韩青梧略作修改,便放在一旁,开始写其它的题目,他打算等其它的题目都写好之后,再将所有题目的答案通读一遍,然后再开始誊写。
    杜惟的情况与韩青梧基本相似,他也是看见那道加试题时开心不已,首先写的便是那道题。
    只是他在举实例的时候想了半天,不知道从何入手,后来再三思考,决定就从他家酒铺说起。
    杜惟自幼便跟着杜有源学做生意,对于酒铺的开支进项自然清清楚楚,便举例说明在改制前,他家酒铺如何用较高的价格,进的一些粮食来酿酒,出售时却不能将酒的价格订的太高,免得失了顾客,如此一来,中间利润太过微薄,那几年他们过的甚是艰难。改制之后这些情况得到很大程度的改善。
    杜惟在结尾时,也照例将皇帝不着痕迹地夸赞一番,再通篇修改之后,便进行下一题。
    府试顺利地进行着,在城北,顾瑜也早早便起来,开始新的一天。
    她先将小青桐松到刘娘子那里后,便去了酒铺。
    待她到那里时,杜有源正在和一位姑娘说话。
    他手中还拿着一扇门板,显然是正在开铺时,便有客户来了。
    “杜叔叔早!”顾瑜快走两步,正准备上前帮忙,却听见那姑娘问:“你可是写那簪花小楷的小伙计?”
    第21章
    “你可是写簪花小楷的那个小伙计吗?”
    问顾瑜话的这位姑娘约莫十三四岁,眉眼弯弯的带着笑,穿着一件绯红色的衣裙,俏丽的如同早春二月,那开在枝头最美的豆蔻花。
    正是徐筱雅。
    “请问你是……”
    顾瑜看着她,确定自己是从来没有见过她的,而且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顾瑜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怎么就凭空冒出这一句。
    还没等顾瑜的话说完,那姑娘突然又惊呼出声,“你……你是个姑娘家?!”
    顾瑜不知该如何接这话,她看向杜有源。
    杜有源笑着道:“这姑娘一大早便来了,问咱们青花瓷瓶上的字是谁写的。我说是我店里的小伙计写的,剩下的,你们慢慢聊吧!”
    说完他便继续开始收门板。
    两个小姑娘的谈话,他一个老爷们,也不好跟在里面参合啊!
    顾瑜见杜有源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她也有一堆活要做呢,便道:“这位姑娘,请问你找我有事吗?你看铺子已经开了,我还有很多活要做呢。”
    那姑娘好像没听见顾瑜的话,她绕着顾瑜转了一圈,细细打量,“你这样装扮可真好看!”
    她又好奇地问:“既是姑娘家,为何要做男子打扮呢?”
    顾瑜见这姑娘的话一直没在重点上,便也不打算再问了,只道:“谢姑娘夸赞!若姑娘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失陪了,”顾瑜下巴轻抬,示意她看向杜有源,“你看我们东家都忙活起来了,总不能我这一个小伙计还在这里闲聊天吧!”
    顾瑜也不待她有反应,直接对她拱了拱手道:“姑娘请自便!”
    说完,顾瑜便径直走入后院,将沽酒的器具洗净,擦拭干净后,再拿到店里。
    那姑娘还没走。
    顾瑜对着她笑笑,便自顾自地干活。
    徐筱雅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呆着,看着顾瑜里里外外的忙活。
    她将沽酒的器具一一放置整齐,将碎银子,铜板分类放好,有客人来了,她大大方方的与客人打招呼,给客人打酒,收钱找钱。
    这样一忙起来,竟然直到晌午,徐筱雅才重新有机会与顾瑜说上话。
    顾瑜送走午饭前的最后一位客人,徐筱雅便立刻迎了上来,“你可真厉害,样样事情都做的这么好!”
    “姑娘谬赞了,活计并不复杂,我做习惯了而已,请问姑娘找我是有何事?”
    都在这儿呆了一上午了,顾瑜这一上午做事都能感知到她的视线,时时刻刻都在关注自己,比东家还尽心尽力!
    “哦对了,”她轻轻击了下手掌道:“你瞧我,都来这里大半天了,都还未曾告诉过你我的名字。那么,正式认识一下,我是徐筱雅,是韩家族学先生,徐茂的女儿,你呢?”
    韩家族学的先生徐茂?
    那便是青梧哥哥的老师了。
    顾瑜听过韩青梧提过这个名字。
    “徐姑娘好,你唤我顾瑜便是,我听我青梧哥哥提起过令尊,是他很喜欢的先生。”
    “你哥哥是我爹的学生吗?他叫什么名字?”
    “韩青梧。”
    “韩青梧?原来韩青梧就是你的哥哥?我也总是听我爹提起他呢,每次都是赞不绝口的。不过后来……”
    后来韩青梧脱离韩家,也从韩家族学退学了,为此徐茂还惋惜了好久。
    “韩青梧现在没在族学里了,他去了私塾吗?”
    “没有,他自己在家学习,这两日正在参加府试。”
    “这可太好了,我爹还担忧他就此放弃科举呢。你瞧这说来说去,原来大家都是认识的!”
    “毕竟惠州城就这么大的地方,”顾瑜笑笑说:“徐姑娘今日可是来找我的?”
    “哎呀,差点又把正事给忘了,”徐筱雅指了指整齐的码在货架上的青花瓷瓶问:“我刚才问了你们东家,他说这瓶子上的字是你写的?”
    “是我。”
    “看来我找对人了!”徐筱雅笑眯眯的看着她,“是这样的,我爹在撰写一本给孩子们学习用的启蒙书籍,书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可这誊写之人还未找到,刚巧昨日林大哥买了你们的酒给我爹,他立刻相中了你的字,不知你可否得空,与我去见见我爹?”
    林大哥?昨日买的酒?
    顾瑜想了想问:“敢问徐姑娘,你说的林大哥,他可是位会说番邦语言的书生?”
    “番邦语言?”徐筱雅歪着头想了想,“我不知道他是否会说,他会试过后便去了京都,也许是在那里学的也不一定。不过他确实是位年轻英俊的书生。”
    说完,徐筱雅对她眨眨眼睛,“尚未婚配!”
    “……姑娘你想太多了!”
    “你没有相中他?!”
    “……”
    顾瑜便将昨日的事情简单的与她说了一遍,“我昨日忘记问他的名字了。人家帮助了我,我却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也无怪徐筱雅会误会,林逊之自中了会元之后,这城中想要招他为婿的人家不知有多少,若不是因为他要守孝,那些年纪大些的姑娘等不了,否则恐怕更多。
    这段时日林逊之躲到城外去时,那些知道徐茂与他关系交好的,都找到她家去了,以至于现在只要是位姑娘家提起林逊之,徐筱雅都以为是相中他的。
    “原来如此,他叫林逊之,谦逊的逊。”
    听见他的名字,顾瑜小小地怔了一下,过后却忍不住笑了。
    这惠州城还真是从未像今日这般小过,他不就是青梧哥哥在月初时去拜访过的先生吗?那日没有拜师成功,青梧哥哥回来心情还不太好。
    却原来,那位先生便是他。
    “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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