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瞥了赖宏一眼。
赖宏撞上谢承冰冷的视线,连忙畏缩地低下了头。
不知为何,他不怕对自己动手的姜羡余,却有些怵谢承方才的眼神。
从前他与谢承接触不多,却一直看不惯他。只是他还没有意识到,这种看不惯,本质是源于深深的嫉妒。
嫉妒对方出身富甲,嫉妒对方学识过人,嫉妒对方受人追捧,还能依旧不卑不亢。
今日一个没忍住泄露了内心的不满,却衬得自己像个丑角。
他愤愤不平,忍不住攥起拳,左手巴掌顿时剧痛,嘶了一声连忙松开。
再抬头,谢承已经和姜羡余走远了。
……
时辰尚早,谢承要去谢家商铺查账。
每店每月的账本由掌柜核对后汇总到一处,每季一查。谢承十六岁那年,谢父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姜羡余闲来无事,也跟着谢承一道去。
好在各店的掌柜都认得他,知道他与自家少东家交好,不觉他的出现有何不妥。
谢家祖上是玉雕匠人出身,谢承的曾祖父谢琅更是曾经入选宫廷工匠,为圣人雕玉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圣人赏识,赐下一座玉矿。
谢家因此开设了琅玉斋,又得到了圣人的亲笔赐字。
数辈经营下来,谢家除了琅玉斋,还开有制售金银首饰的金玉阁,制售胭脂水粉的玲珑坊,制售绣品成衣的琅云阁。
以及诸多商铺,田庄。
谢承今日去查的是琅玉斋的账目,各地分号账本汇总起来,堆成高高一摞,姜羡余看着就头疼。
谢承:“若是觉得无聊,你便先回去吧。”
但姜羡余还惦记着有事和谢承说,便摇了摇头:“我在这儿等你。”
谢承没再劝,让铺子里的伙计给姜羡余上茶水和点心。
姜羡余倒也会享受,从谢承的腰间解下钱袋,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伙计,“去买两碗咸豆花,剩下的给大家买点零嘴,你家少东家请客。”
翻开账本的谢承抬头瞥了他一眼,心里纳闷,眼前的少年为何对咸豆花百吃不腻?
想了想还是没问,将手中的账本翻完,换作下一本。
姜羡余一边吃着豆花,一边看谢承刷刷刷地翻着账本,连算盘都不用拨,惊叹不已。
他忍不住探头瞟了一眼:好家伙!密密麻麻的字眼!还不如谢承好看!
他盯着谢承瞧了半天,渐渐发现对方看账本的速度慢了下来,眉头也越皱越紧。
“怎么了?”姜羡余问。
谢承合上账本,起身出去找到铺子掌柜,沉声道:“重新核查账目,我七日后再来。”
掌柜的脸色一变,连忙应道:“是。”
姜羡余跟在谢承后头出了铺子:“出什么事了?”
谢承表情恢复如常:“无事,账本有些错漏罢了。”
“哦。”姜羡余没纠结太久,毕竟他向来信任谢承,谢承说“无事”,那就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转而提起今日愁了一天的问题:“许久未见桑柔姐,不知道她过得如何?小启轩应该又长大了吧。”
谢桑柔出嫁后,姜羡余见她的机会就少了。
他只从前世谢承与她的只言片语之中得知她婆母待她不好,但怎么个不好法、矛盾又是何时产生、桑柔姐到底受了多少委屈,他一概不知。
但他觉得自己既然重活一世,就有必要提醒谢承,帮他保护好桑柔姐。
谢承看向他,“下回休沐,带你去看望阿姐。”
“好啊。”姜羡余笑着点头,“还有段大哥——说起来,八月你去金陵考试,正好可以探望段大哥。”
段书文中举后便考入金陵国子监求学,逢年过节才有空返回扬州。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桑柔姐的婆母才有机会刁难她。
话及此处,姜羡余又突然想起,前世段大哥似乎在明年春闱第三次落榜,之后便一病不起。
这才有了桑柔姐丧夫归家一事。
但此事他不知该如何提醒谢承,总不能无缘无故怀疑段大哥身体不好。
思及此,姜羡余纠结地拧住了眉。
第七章 今生:谢家阿姐察觉异样
如今距明年春闱还有大半年时间,姜羡余思虑一番,还是决定休沐日见过桑柔姐再说。
倒是眼前,谢承还有月余就要参加秋闱了。
他转头看向谢承:“今年秋闱,你……有把握吗?”
谢承正好在一家书肆门前停下脚步,闻言转头望他,却没有正面回答:“还未下场考试,一切皆有变数。倒是你……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何时才能考中秀才。”
姜羡余跟着谢承走进书肆,不在意道:“我不是念书的料,以后兴许就是跟着我哥走镖。”
在谢承面前,他才不会提什么跟着他吃香喝辣的鬼话。
这辈子,他只想守在谢承身边,站在谢承一回头便能看到的地方,绝对不叫谢承为他担忧,为他烦恼,为他所累。
除此之外,他不敢有妄念。
谢承诧异地回头看他,“师兄同意带你走镖?”
“对啊。”姜羡余道,“他们觉得,与其让我四处瞎跑,不如让我跟着大哥去见见世面,吃吃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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