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和谢承也不是没有穿过对方的衣服,可那时的他根本没有这些念头。
那谢承呢?
前世在姜家练武,谢承有时会在他屋里洗漱,穿着他的衣裳。
那个时候,谢承也会有这种不可言说的、害羞中又带着一丝愉悦的隐秘心绪吗?
谢承将两侧对流的窗打开,纵容夏夜的凉风闯入。转头见姜羡余拿着擦头发的帕子发呆,喊了他一声。
“小余,来这。”
姜羡余甩开思绪上前,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谢承从他手里接过帕子,帮他擦头发。
“连风都是热的。”姜羡余叹道。
他趴在窗沿,抬眼看了看星辰闪烁的夜空。
院外枝头传来聒噪蝉鸣,坏了夜的静谧。
头发还没干透,姜羡余又有了出汗的征兆,忍不住叹道:“今年夏天有这么热吗?我记得前——”
差点说漏嘴,他顿了一下,“前些年,根本没有这么热。”
谢承给他擦头发的动作稍稍一滞,微不可查。
“是该下雨了。”谢承道,“否则,庄稼就要旱了。”
姜羡余一愣,这是他从未想过的。
他扭头看向谢承,眼神发亮,“谢承,你以后一定能当个好官。”
姜家本不如谢家富裕,但姜羡余前世活到十七岁,就是个五谷不分的小少爷。后来离家闯荡了几年,才看遍了民生百态,世间疾苦。
所以才能在教训赖宏的时候,说出那样一番话。
要是换做前世的姜小少爷,气也只会气赖宏冒犯谢承,压根不会关心,农家出身的读书人,到底事不事农桑。
就像如今,他只能看到眼前热得睡不好觉,却想不到庄稼会不会遭旱。
而谢承,分明是富家出身,却没有半点纨绔陋习;也不像某些读书人那般眼高于顶,只知坐而论道,不懂实务。
谢承的眼里心里,既有农桑民事,也有庙堂高远,眼界与胸怀,远非同龄人能及。
谢承听了姜羡余的称赞,唇边有淡淡的笑意,“这也值得夸?”
“值啊!”姜羡余脑袋枕着胳膊,歪头看着他,“你在我这里,浑身都是优点,没有一处不值得夸赞。”
谢承唇边的笑意更深,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咽下了想要问出口的话——
在你眼中浑身优点的我,为何不能得你中意?
……
夜里折腾了一通,姜羡余和谢承双双睡过头。
识墨掐着时辰来屋里唤人,刚起身,就听见隔壁传来声如洪钟的怒吼。
“姜羡余!”
姜羡余顿时一个激灵。
只听那洪亮的吼声在四周荡开,“你个小兔崽子!你还学会夜不归宿了?!”
“……”
姜羡余捂脸:爹!您可真是我亲爹!
您这一吼,别说谢府,隔壁,对门,刘府李府张府全都听见了!
“噗嗤——”
识墨实在没忍住,笑了。
姜羡余抬头瞪他,却瞥见谢承正看着自己,唇边也带着笑意。
姜羡余:“……”
现在离家出走还来得及吗?
……
姜羡余在谢家用的朝食,和谢父谢母一道。
谢母笑着嗔怪谢承,“昨晚小余也在你屋里,怎么不喊他一块喝汤?”
姜羡余心虚,不敢说话。
谢承解释道:“母亲走后小余才过来。”
“原是这样。”谢母看向姜羡余,“下回早点来,伯母给你炖汤喝。”
姜羡余惭愧低头,小声应道:“多谢伯母。”
谢父一直没怎么开口,待用完朝食,才叮嘱谢承:“转眼就到七月,铺子里的事先放一放,专心读书。”
谢承垂眸:“儿子知道。”
谢父颔首,又看了姜羡余一眼,“时候不早了,去书院吧。”
姜羡余忙不迭放下筷子,端起碗将鸡丝粥喝光,起身对谢父谢母道别,“伯父伯母,我们先走了。”
出了谢府,姜羡余才松了口气。
谢承瞥见他这幅表情,不禁问:“你怕我父亲?”
姜羡余狂点头,“伯父看着不凶,但我还挺怕他的。”
“为何?”
谢承印象中,父亲并未与少年起过冲突,更不曾表现出任何不满。
姜羡余翻身上马,“因为从小伯父就对你寄予厚望嘛,不像我,我爹娘对我压根没什么期望,也不求我成材。所以我每回去找你,都怕碰见伯父,怕他觉得我耽误你。”
这才整日翻.墙嘛!
谢承闻言一怔,突然忆起前世。
他跪在祠堂,父亲沉声厉色:“为父为你取字‘临渊’,要你谨记,他姜羡余是潜渊入海的游鱼,而你,只能做那临渊薄履的岸上人!”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旦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渊中鱼,冰下景,皆是奢望。
……可这辈子,他不想重蹈覆辙。
“不会。”谢承拉住姜羡余的缰绳,仰头看向他。
“父亲不会如此看你。”
就算将来某日,父亲对你有了偏见,责任也在我。那时,我一定会挡在你身前,不让父亲为难你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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