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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枝也是近身伺候关贵妃的,听梨音去向便皱了额:“娘娘身子骨本就越来越不济,眼下还要应付那五姑娘,真真让人膈应。那裴挽夏好生厚的脸皮,看是巴不得住到咱们嘉玉宫来,好让陛下多看她几眼哩!”
    “这也没有办法的事,她到底是二姑娘的小姑子,娘娘自然要关照些个。”梨音叹着气答道。
    都是打小伺候关贵妃的,卢枝性子率直些,当即便接腔:“要我说啊,二姑娘若先前入了宫,咱们娘娘现下不就能有个伴了么?”
    “还有,七公主再怎么得宠,往后选了驸马便得离宫开府。而咱们娘娘膝下无子,将来无论哪个皇子即位,恐怕娘娘也不得安生日子过。待陛下……娘娘虽不用像未曾生养过的妃嫔那般殉葬,可无子傍身,皇后娘娘若想对付咱们娘娘,那可真是轻而易举的事!”
    “二姑娘还年轻,又是陛下看中的,入宫定然受宠,若能生上一位小皇子,咱们娘娘也便安全许多。那临昌伯府的五姑娘到底是小娘教出来的,肤浅无德之辈,满脑子蠢得只想着自己的好事,看着便是个喂不熟白眼狼,帮她还不如帮条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梨音也知卢枝并无坏心:“说是这么说,可娘娘……”
    卢枝打断道:“二姑娘性子无拘又是自小娇生惯养,哪里晓得这里头的事?当初问一问二姑娘,说不定她反乐意呢?这宫里的富贵,那还能比不上外头?要我说啊,咱们娘娘这回真真是失算了……”
    卢枝这话音才落,便闻得周边响起两下刻意的咳嗽声。
    二婢眼皮一跳,立马便见着斜处的石屏之后,走出个细眉笑眼,脸皮雪白的老宦官来。
    “谭公公。”二婢齐齐福身。
    那老宦官虽长着幅笑脸,上来却也不与她们寒暄两句,兜头便斥责道:“二位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规矩惯常在兜里揣得严严实实,怎就今儿漏了小心?那储嗣之事,也是咱们能浑说的?”
    二婢面色陡变,立时大气也不敢出,就差没有一骨碌跪下了。
    好在看那老宦也不似是要追究的模样,掐着略略有些尖细的嗓子便再度开腔:“今儿得亏是咱家听见了,要是被旁的人听见,二位这是要给贵妃娘娘惹多大的祸?”
    “我们知错了,谢谭公公提醒。”二婢连连认错道。
    老宦拉着长音“嗯”了声,便抬脚走了,还真就没多为难她们。
    梨音吓得魂都飞了一半,反省自己也是太过荒唐,竟在外头就敢乱嚼胡话。
    卢枝则于回神后,盯着那老宦施施然的背影讷讷道:“自打孙公公犯了错后,谭公公近来在圣上跟前倒越来越得宠,各宫娘娘都要巴结他,瞧着这威风劲儿可当真不同。”
    “行了别多嘴了,快回宫吧!”梨音扒拉她两下。二婢慌张散开,各司其事去了。
    片刻之后,宫墙残垣之下,二人裹着披风相对而站。
    当中的一方,正是适才训过宫侍的老宦,谭良吉。
    只他不如将将那般张眉扬眼,而是微佝着腰,正神情敛敛地答着什么人的话。
    “九皇子脾气日趋暴躁,得了那匕首便爱不释手,日日带在身边把玩。谁惹他不喜,动不动拔出利刃相胁。”
    “还有,果如裴大人所说,探穹阁的一众异士中,陛下最为听信的还是那域外高僧。不论那僧说出何等鲜见药材,陛下都会私下遣人去寻。”
    墙荫之下,裴和渊斜了斜身子:“靖王来顺安时日也不短了,拢共入过宫几回?”
    “就来了接风宴那一回,咱家记得可清楚了!”谭良吉立马答了,还拣着话补充道:“且陛下待靖王爷不甚热络,靖王爷瞧着也与陛下日益生疏。”
    裴和渊敛目自思,半晌掀了掀眸,轻飘飘的目光砸在谭良吉身上:“谭公公是个有眼力见的,将来自有大好前程等着你。”
    谭良吉哈着腰赔笑。
    对上这么位主,他,他委实也不敢不识数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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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和渊踩着苍茫霞流回到临安伯府时,见得容知院门口,立着个娇慵佳人。
    “夫君,你回来啦!”
    桃腮带娇靥,雾眉如远山,本就摄人心魄的美眸之中,闪着甜沁沁的波光。
    那一身柳骨藏蕤,更是说不出的酥软招人。
    眼中生起波澜,裴和渊上前将人揽入怀中,狸猫儿一般埋在她颈间蹭了蹭:“娘子好香。”
    关瑶被他蹭得浑身泛痒,还撅嘴道:“我哪日不香?”
    “嗯,娘子就算出了汗,也是香的。”裴和渊无声地笑,唇鼻之间的热气尽数扑在她颈间:“娘子已沐浴过了?”
    不待关瑶答,又揽着她低声道:“那便是身上已干净了。”
    饿了几日的狼闻到肉香,开始一寸寸把人环紧,展示起自己无声的亢奋:“明日休沐,我带娘子去泡温泉,可好?”
    说起温泉,关瑶便想起他鼻血横流的模样。
    板着脸红着耳,莫名狼狈好笑。
    “别了吧,我怕你吃不消。”关瑶答得很是真诚。
    平日在自家居院中,他已然卖力得很,再去趟温泉,委实担心他彻底淘虚了身子。
    裴和渊屈起手指敲了下关瑶额头:“娘子说这种话,便是在质疑为夫了。”
    关瑶捂住额头,气咻咻地瘪了瘪嘴。
    “我并未用力,这便疼了?”裴和渊伸手替她抚了抚,假意肃颜道:“真是娇气。”
    指间一寸寸下移,抓着关瑶腰间玉蝉托了几下后,裴和渊忽弯了腰将人一把抄起,向房内行去,嘴上还谑笑道:“娘子都这般说了,那温泉不去上一趟,如何给为夫正名?”
    待嬉闹着大步入了内室,却见得房内已然摆了一桌丰盛至极的酒菜。
    裴和渊挑了挑眉,问怀中人道:“今日有何喜事不成?”
    若换了平时,关瑶早便捶着让他放自己下来了,可这会儿,她却主动依偎到裴和渊胸前,用软甜盈耳的声音嗔道:“小慰夫君公事辛劳罢了,非要有喜事才能吃酒么?”
    听到“吃酒”的字眼,裴和渊低头去碰关瑶的鼻:“娘子今日兴致不错,这是想与我对酌?”
    四目相触,郎君眸光柔软,长睫如遮。即使这般静静相对,关瑶一颗心也扑扑乱跳。
    她忙别开眼道:“这坛子酒是我爹爹特意派人送来的,说是百年的陈酒,里头还浸过不少好药,对身子有益的。”
    裴和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拉着泛懒的长音道:“原是大补之酒。”
    是补身子的酒没错,可这大补之酒四个字,配上他那谐戏的语气,怎么听都感觉有旁的意味。
    心虚所致,关瑶挣扎着离了裴和渊的怀抱,两手牵着郎君衣角,将人往隔间带:“夫君辛苦了,我先给夫君更衣,咱们迟些便去用膳。”
    这般主动得出奇,裴和渊只道瞧不出当中有诈,嘴角挂着顽狭的笑,任她折腾。
    于是那席晚膳吃下来,裴和渊被生灌了不少酒。
    他也来之不拒,但凡关瑶给斟,他便饮,且半句不问与这酒相关的事。
    这般豪饮一番被狂灌一通后,裴和渊说话逐渐缓慢目光逐渐迷朦,末尾慢慢伏在桌上,怎么唤都唤不醒。
    “夫君,夫君?”
    生怕这人装醉,关瑶还主动凑上去亲了裴和渊两记,他亦不曾像往常一般追逐而来,整个便是喝大了的模样。
    关瑶心内窃喜,唤人进来撤了席后,把烂醉如泥的裴和渊挪去了榻上。
    望着夜空之上的朗朗皑月,关瑶把心一横,终是阖起了房内最后那扇窗牖。
    ---
    河汉流渡,月眉弯弯。
    已近子时,庭院空寂。满天星斗似沾着霜花,无声地涂抹着院廊下的木靠。
    自合窗的一丝缝隙窥入房内,可见昏灯罗帐,亦闻得帐中传出的细微声响。
    牙床之上,有个窈窕身影跪坐着,正一边忙活,一边嘀咕着什么。
    “是从这处穿过去的吗?”
    “绕过膝弯,穿过颈部……会不会把人勒死了?”
    “嘶……这绳子是不是有点短啊?怎么接不上扣?这结打得是不是太松了?”
    “这厮的背怎么这么硬,手都拗不过来……”
    苦恼了会儿,女子扯住绳子两端,使力向后一拉。
    “……娘子是想卸了为夫这双臂么?”
    低沉的声音如鬼魅般突然响起,直将关瑶嚇得惊呼:“吓、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一直都醒着。”裴和渊抬眸望她,目光幽邃,直把个关瑶吓得乱了阵脚。
    “那酒里掺的药对我无用。”裴和渊的声音带着笑意:“娘子胆子不小,敢绑我了,是想玩点什么特别的花样?”
    “你你你……”关瑶吓得语无伦次。
    裴和渊很是善解人意:“娘子直说便是了,即便不灌醉我,我也会奉陪的,何须娘子如此辛劳?”
    “啪——”
    一声脆响突起,裴和渊额上骤痛。
    还未反应过来是如何一回事,便见关瑶拿个索索发抖的手指头直指着他,口中颤颤喝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大、大胆妖孽!还不快从我夫君身上离开!”
    裴和渊呼吸滞了滞,俄而看着自己额间那长条的,画着佛文的黄色纸符,缓缓咬紧了后槽牙。
    第32章 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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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气不足的娇喝在帐中响彻着, 不多时便遁无声息。
    寒蝉般的静谧之中,裴和渊压着眉宇,瞬也不瞬地盯住关瑶。
    “大胆妖孽?”这四个字被他自齿关缓缓推出, 复又问她:“谁是妖孽?”
    阴厉的霜霰伏于眼底, 脸色如生铁一般难看,简直像来人世索命的地藏阎罗。
    如遇洪水猛兽在前, 关瑶心中愈加不安。
    她不自觉地向后退, 哆哆嗦嗦,试图理直气壮:“你、你不是爱玩刺激的么?而且做人要讲公平, 我都陪你那么多回了, 陪我玩玩绳子玩玩捉妖怎么了?”
    玩玩绳子,玩玩捉妖?
    是挺会玩的。
    裴和渊沉默须臾, 忽道:“绳子不干净,咱们用别的。”
    绳结被割断的“呲拉”声响起,裴和渊展动了下身子, 将短匕在掌中游刃有余地旋了几圈,才掀起眼皮看向愣如呆鹅般的关瑶:“敢问女菩萨, 想自小妖何处捉起?”
    关瑶瞠大着眸,眼见他调整着坐姿,并拢了双膝跪在榻上,是个虔诚的礼拜姿势,像极了佛前渴望被救赎的芸芸信众之一。
    濛着酒气的长眸潋滟,眉间聚着勾魂摄魄的流逸之光,方才还像挂了霜般的脸,现下半笑不笑, 邪气浮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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