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砚:“……”
他清了清喉咙,当没听到,道:“让我起身吧。”
认识血仙之前,周云砚不知道自己是一个这么没定力的男人。
他想,若是他与血仙成亲了,他大约此时已经将帐帘落下。
血仙显然还没亲热够,道:“那你让我再看看。”
她伸手去摸周云砚下颌的疤痕,道:“这是怎么弄的?”
周云砚手肘撑在床上,血仙一碰触他的脸,他就下意识的收紧脖颈。
他身上的伤痕太多了,武将身上很少有溜光水滑的。他想了想:“少时练武,还有之前打仗的时候。”
血仙大眼睛滴溜溜的瞧,看得十分专注。
周云砚不在乎相貌,但被心上人这么瞧着,他便有些拘谨,直道:“莫看了。”
血仙:“我的云砚生的这般有男子气魄,为何不让我看。别人却能看得?”
周云砚:“旁人?谁?”他听得糊涂,还有谁像血仙这样,天天离着极近的距离,像观摩名家真迹一样瞧他。
“随行的士兵,还有那尖嘴猴腮的袁副将,哪个不是每日都能随意看你的脸?他们陪你的时间比我在你身边的时间还要长。”血仙慢悠悠的说道。
周云砚:……那能一样吗?
练兵时,整个军营的人都会一齐望向他,周云砚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身姿挺拔,不动分毫。
周云砚叹气,苦笑道:“你与他们自然不同。”
血仙一个眼神,他都会全身紧绷。
血仙似是听懂了他这句话的意思,勾着他腰的大腿轻轻蹭了蹭,周少将军登时又僵硬成了一截木头人。
血仙时常说他长得有男子气概,周云砚倒是从来没觉得自己长相有什么优势,也可能是他从未仔细瞧过自己。有那个时间,不如多练练武。
在他眼中,血仙才是真正的仙人之姿。
他很少会留心女子长相,但就他所知,无人能及眼前人。
被这样一个活泼热情的树精绕着,周云砚不是顽石,喜欢上血仙真的是太容易的一件事。
周云砚眼前一晃,一断剪影在脑海中忽的浮现出模样。
“……你生得这般好看,必是仙子的仙。”
小云砚拿着书本,坐在地荷花粗壮的枝条上,一点也不怕掉下枝头。因为他的前后左右都有一圈树枝围着,防止他摔下去。
他在教小娃娃模样的血仙识字。
血仙耳灵目聪,凡事看过的字,皆是过目不忘。不过一会,小云砚就没有能教的了。
他想了想,顺着树枝爬下去,跑回了自己的院子,拿了毛笔和砚台来,要教血仙画水墨画。
血仙初次握毛笔,姿势便极标准。
只见小女娃握着毛笔,蘸了蘸墨水,在小云砚鼓励的目光下,没画在宣纸上,反而在小云砚的脸蛋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三个字:“血仙的”。
小云砚脸上一痒,不由得伸手去擦,直接把三个字擦成了一团黑。
血仙淡淡的笑了起来,犹如一阵春风拂过。
画面一晃,同样的地荷花树,不同的景象。
小云砚怀中捧着一只鼓,笨拙的给鼓系上了鲜艳的红缨穗,放到了血仙的手里。
血仙手腕轻晃,小鼓发出了“咚咚咚”的轻响。
血仙望着那小鼓,一次又一次的晃动,乐此不疲。
小云砚的目光盯着血仙雪白的脸蛋儿,见她开心,他便也跟着笑起来。
红着脸挠头道:“血仙喜欢,便给你吧。”
周云砚仿佛回到了那年的那个午后,他甚至能嗅到血仙淡淡的香气,将两个娃娃的神情尽收眼底。
这些记忆就像被揭开了面纱,清晰的浮现在他的眼前。黑白色的山水画,被涂上了各种颜色,变得鲜活起来。
从两人相识,到送鼓的记忆一股脑的在脑海中复苏。
送鼓之后的事情虽然他还没想起来,但他知道,就像血仙说的,他早晚都会记起来。
“血仙。”
周云砚哑声唤道。
他手臂微微用力,将身下的人儿抱进了怀里。
血仙回抱住他,周云砚鲜少主动,她有些诧异的挑眉:“怎么了?”
周云砚嘴拙,满腔的热意挤不出来一个字,只能将脸埋在血仙的墨发里,轻唤她的名字。
发乎情,止乎礼。
说的就是周云砚这种憨憨。
一腔怜爱憋不出来一个字,绝对不越雷池半步。
天边刚露白,周云砚就起来了。跟血仙交代了一声,便急匆匆的赶去了军营。
带着一群士兵开始兢兢业业的晨练。
今日练的格外猛,一群士兵寻思他可能是刚从京城回来,所以势头格外高昂。
练完兵,周云砚在军营的议事房,也就是他的书房中歇息了片刻,坐在桌前给家中写信。
提笔前静坐了一刻钟,接着便毫无犹疑的开始在宣纸上挥笔泼墨。
先是报平安,再向家中问安,林林总总写了半页纸之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云砚心慕一女子,想娶为……”
连续两日,周云砚都是早出晚归,血仙只有晚上才能与他相见,简直就像金屋藏娇一般。
第三天,血仙趴在床边看周云砚屋里的书。
周云砚性子正直有余,风月不足,看得书也是一股子死板劲儿。兵法,史书,连个游记都没有,更别说话本子了。
翻书页的枝条抖了抖,“啪”的一声,枝条直接将书合上了。
她当初在京城,起码有将军府那么大的地方让她散步。这个镇关将军府,都不够她伸展枝条的。
血仙从床上起身,她当初是没人身,现在化成了人形,怎么也不能总在宅子里圈着。
她要出去。
第18章 18、俏郎君
房门被“吱嘎”一声打开,坐在门外的遁地虎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大人,要出去吗?”
遁地虎寻思,周少将军不是不让这树精出府吗?连带着他也被困在了这一方院子里。
遁地虎这一路是真正的“颠簸流离”,周少将军骏马的尾部毛发都要被他蹭秃了。
看了看男子打扮的遁地虎,血仙想起周云砚说过,军营里不能进女子。
“嘭”的一声,身着粉衣的血仙就变化成了一位白袍公子,力求逼真,不但把胸变没了,还给自己变化出了一个假喉结。
就是长得太好看,雌雄莫辩的艳丽面容,让人转不开眼。
“自是要出去。”血仙颔首,对遁地虎说:“你就装作是我的小厮。”
她当初带遁地虎来,就是因为这鼠辈懂得许多人间事,省了她的麻烦。
血仙抬了抬下巴:“开门。”
遁地虎连连点头,他原本就有点佝偻,卑躬屈膝的样子还真的挺像大户人家的小厮。
镇关将军府外门被打开,守在外面的两个士兵一愣,这院子里还有旁人?将军临走前也没说啊。
血仙没想过要跳墙或者从地底下遁出去,她就是要光明正大的出去,以后她要住在这里,怎么能躲躲藏藏。
她嗅到门口有人的气息,想来就和将军府一样,有士兵把守。
守门的士兵看到血仙时都顿了片刻。
血仙这一身白袍在边关实在少见,应该说即使穿的是白袍,吹了一天风之后,早晚得变成黄袍。
再就是,血仙本人容姿矜贵,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瞥了眼喉结……公子。
只是这样的公子是什么时候进到宅子里的?
看愣神归愣神,两士兵还是落下了长矛,交叉与血仙面前,盘问道:“请问公子是何人,我们今早未曾听将军说过,镇关将军府中还有他人。”
血仙想,她现在是作男子打扮,而且,为了能时常出入军中找周云砚,她得给自己找个名正言顺的名头。
士兵见她久久未回答,不由得沉下脸来:“还请公子亮出身份,不然我们只好压着公子去见将军了。”
血仙宛如世家大族的高贵公子,墨黑色的瞳仁望向前方,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
淡启檀口道:“周将军没告诉你们?”
声音清雅悦耳,丝毫不惧眼前锋利的长矛。
血仙还真没把这两杆长矛当回事,她若是想,轻而易举就能把这长矛给扭成波浪状。
两士兵对了个眼神,道:“将军未曾告知。”
这公子着实不像贼人做派,莫非是将军忘了?
血仙微颔首,给自己编了个身份,道:“本人善农耕,是周少将军本家帮他请来的。”
她既然要帮他种树种粮,这个名头最为合适。
遁地虎连忙笑着帮血仙补充了两句:“我们少爷出发比周少将军晚了一日,所以昨夜才到。周少将军原本想让我们公子再歇息几日,可是公子素来勤勉,便是一日也闲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