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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王郡王中受宠的,都是从小遥领许多官职,小时候还能说是恩宠,大了还如此,怎么也说不过去。
    徐遂被气得差点站起来骂人,这不就是在说他儿子尸位素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徐遂听得头疼,最后扔下一句容后再议,便让宦者喊了退朝。
    越王是在三日后才出现在人前的,浑身死气沉沉,看上去半点精神也无,走路一瘸一拐的,连笔都拿不稳,将皇帝给吓了一跳。
    旋即他又心疼的问怎么回事,召太医给他诊治。
    越王险些哭出来,却不敢说是被徐晏给关在了别庄里头折磨了数日,毕竟自己拿捏了把柄在他手里。便只支支吾吾说自己前几日骑马时摔了下来,滚下山坡时差点摔断肋骨。
    第76章 “无可救药。”
    春末已经带了些燥热, 然庭院中雨丝如注,连绵不绝的雨水硬生生将这份燥意给压了下去。
    斜风裹挟着雨雾吹打进来,连头发丝都带着一股寒气, 到处都夹杂着雨天的湿润。
    徐晏懒散坐在崇政殿一处偏殿的苇席上,身侧的茶釜正冒着热气,飘散出缕缕烟雾。天色也被这阵雨压得暗沉沉的, 他随意翻看着手中的书卷,偶尔拿起桌案上的素白瓷盏饮一口茶。
    任是从哪个方向看去, 也能瞧出他的闲适姿态, 仿佛这世间万事尽在掌握之中。
    随着笃笃两声从门口传来的轻响, 徐晏抬眸看了过去, 略一挑动眉头。
    “殿下, 朱司议郎来了。”万兴拱手道。
    今日下午不该朱良池当值,却这时候都还在宫里, 显然是有事的,徐晏便放下了书卷和茶盏, 淡声道:“让他进来。”
    朱良池早已候在门口,闻言急忙进来行过礼, 随后从袖子里取出几张纸奉上:“殿下, 这是那日审问过越王和七公主后,俩人说的话。”
    越王从来就不是什么骨气硬、有能耐的人, 怕徐晏发疯真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出来,还没等被折磨上就将事情和盘托出。七公主更是个经不得吓的, 才在她面前威胁了两句,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也立马痛哭流涕的交代了个清楚。
    “都在这上头了。”朱良济道。
    徐晏皱着眉头,将整份供词给看完了, 手指用力到几近泛白,手腕连接处青筋凸起。
    越王不知从哪得知了顾令颜一行人要去宝兴寺玩的事,便心生了歹念。在吴昭仪宫室外和侍从说起时,恰好被路过的七公主给听了个七七八八。
    七公主本就烦顾令颜,再一想到自己和郑柏舟也是因为被她撞上才败露,便想着趁皇帝让她去宝兴寺祈福静心,顺带凑一凑热闹。
    本着看好戏的心思,她还特意给顾令颜斟了杯茶水,想尽一份力。后来又等越王进去后锁上了门,还派人到处去喊人,为的就是让众人都亲眼撞见此事,没得抵赖。
    她的侍从先前被朱贵妃给换了个七七八八,这是为数不多自己留下的几个,遂在此次派上了用场。
    看着徐晏越来越沉的面容,朱良池愈发的胆战心惊,良久,见太子的视线不再移动后,他低声问:“殿下,此事该当……”
    “既然这么喜欢徐昶,还替他如此筹谋,那就以后也别分开的好。”徐晏扔下手中的那几张纸,冷笑了几声,“她如今还在朱镜殿住着?”
    朱良池点了点头:“是,七公主如今是单独住在朱镜殿,每日起居照料的人,都是圣人和贵妃前段时间新拨过去的。圣人曾说,让七公主一直住到出降前。”
    徐晏面色冷凝,脸上布满了阴翳之色:“先让她去观里清修一段日子。既然这么喜欢,那就让徐昶以后好好关照她,剩下的你去办。”
    朱良池垂首应下,却是很吃了一惊。他一个男子,对七公主自然不怎么了解,但毕竟是在贵妃膝下养大的。此事可大可小,殿下之所以没闹开,也是为了顾三娘的颜面。
    他原以为还是顾及了三分七公主的,毕竟七公主也不算主谋,却没想到太子要直接将七公主扔到越王那边去。
    太子和越王之间注定是要你死我活的,这样的情形下,他将七公主扔给越王,可见是将她摆在了对立面,动了杀心。
    七公主先被关在了长安城外的别庄几日,虽没像越王一样受皮肉之苦,却跟那也没什么差别了。初被带进去时,她以为不过尔尔,到了后来甚至觉得徐晏是不是想要了她的命。
    好不容易回了宫里,又被关在朱镜殿整日整日的抄写经文。
    “阿姆,我写不动了,手好疼。”七公主扔下笔,揉着自己的手腕,声音里几乎要带上哭腔。
    换在从前她要是说自己如何不舒服,傅母怕她告状,肯定不敢让她继续抄下去。可如今傅母受了令,哪里会理会她?
    傅母重新替她换了支笔,柔声道:“怎么会抄不动了呢?昨日公主都抄了十篇,今日才不过五篇。公主还是快些吧,免得晚上点灯熬油,要坏了眼睛的。”
    七公主一听她这个语气就头皮发麻,有些受不住的叫了出来:“你个刁奴!竟敢如此对我!”
    傅母笑着看她:“这是圣人之令,奴婢也没法子呢。”皇帝如今沉迷于求仙问道,前些日子新从方士那得了个丹药,说是要用嫡亲骨血抄写的经文裹住炼丹药材,供奉七七四十九日。而后方士又卜了一卦,又道抄写经文的人得是未出阁的公主、或未出宫建府的皇子。
    徐晏虽厌恶他成日做些这种事,但这个现成的机会,他还不用去想别的理由,正好给用上了。
    傅母哀叹了一声:“宫里这么多皇子皇女,太子好不容易才替公主争来了这次机会,公主可要惜福才是。”
    “我要去见徐昶。”七公主今日听人提起过越王进宫了,小声嘀咕了一句后,从案几前面站了起来。
    傅母没听到她嘀咕的什么,只看到她起身似乎要往外走的动作。众人正要拦她,还没朱镜殿闹起来,便从外面进来了一列人,一个个神情肃穆,来者不善。
    七公主一下子就慌了神:“你们要做什么?不怕我告诉阿耶吗!”
    那列人没理会七公主的叫唤,只道要将她带去大横观暂居,更方便抄写经文。挣扎了片刻,见众人要么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要么是和傅母一样脸上挂着温柔到了极致的笑,七公主陡然间就慌了神,一下子脱了力气。
    七公主一行人从花园里走过时,正好落入了在凉亭里赏花的浔阳眼中,她不由得问道:“怎么回事?”
    侍从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浔阳皱了眉头正要说话,又有侍从来报,越王已经从紫宸殿出来,去往吴昭仪的宫殿了。
    浔阳也没工夫再管七公主的事,立刻起身离了凉亭,匆匆往吴昭仪的住处赶去。
    甫一进去,没管旁边的众人,径直对着起身迎他的越王扇了一巴掌:“蠢货!我怎么能有你这么个蠢货阿弟?”
    说完这句话后,浔阳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越王虽在皇帝面前糊弄搪塞过去了,但在浔阳的逼问下,到底还是没敢说谎,将事情和盘托出。前一日浔阳差点被他气晕过去,没工夫骂他,今日才好歹算缓过了劲
    看着她眼眶里的泪水跟珍珠似的往下滚,吴昭仪等人一下子就慌了神,忙上前哄她:“他也是想做些事来,却没想到最后没能成。”
    越王也接话道:“是啊,我本来只想着成事就行,哪知道七娘派人锁了门,还给闹了出去。要不是七娘,我就算不能成事,也不至于被徐晏给知道。”他被浔阳打过的地方红肿起来,带着酥酥麻麻的疼,几乎要没了知觉。
    “呸!”浔阳又是一巴掌扇上去,“你给我闭嘴!我先前就说过,要让四郎求娶顾三娘,你还敢背着我干出这种事?”
    吴昭仪有些看不过去,拦了拦她:“大郎身上还有伤呢,哪有做长姐的像你这样,好好说话不行么。”
    殿内的侍从都被赶了出去,如今里面只剩下他们几人。浔阳见她还拦着,柳眉一竖,又要开骂。
    还没等她说话,越王却突然间怒道:“什么都是给四郎留的!那我呢?你分明就是偏心四郎。若是我是娶了她,就能事半功倍,可阿姊你却说要替四郎求娶顾三。”
    “那日要不是阴差阳错,顾三就能给我做孺人了。”
    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一样,浔阳突然间笑开了,她上下打量了越王一圈,轻蹙秀眉:“我原以为你跟阿耶一样,现下才发现你哪配跟阿耶比,你蠢了百倍不止,刚才骂你的那声蠢货,还真不是白骂的。”
    “别说你事情搞砸了被徐晏给发现,就算你真成了事,你以为就能心想事成?”
    越王被她给说懵了一瞬,浔阳接着道:“你觉得顾审那样的老狐狸,真能被你给拿捏住?”
    “如何不能?若我成了事,她就是我的人了,还能再嫁给谁?”越王梗着脖子说了句,“我要是得了顾家相助,那……”
    浔阳掐住他的下巴,左右晃了晃:“少做你的春秋大梦了,顾审宁可让她立马‘病逝’,也不会让她给你做妾的。顾侍中的孙女给你做妾,你怎么想的出来的?他家六世三公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越王抿了抿唇,不悦的将头撇到了一边,不再看她。
    浔阳在一旁的苇席上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淡声道:“就算她真的给你做妾,顾家也不可能会帮你。”哪有为了个假女婿,就去干这种拼上性命的买卖的?
    看着越王那张倔强的脸,浔阳开始怀疑自己一开始的打算是不是就错了。
    又蠢、又刚愎自用,难道她将来真能如愿以偿?
    若是如此,还不如四郎,好歹足够听话。
    越王跪坐在地上,神色呆滞,吴昭仪则抱着他嘤嘤哭泣。浔阳喝了杯茶后拂袖离去,临走过越王面前时,只留下一句:“无可救药。”
    第77章 没碰到他
    “如今这天气愈发的热了, 连晚上都不能凉快一会。”绿衣打着扇子,轻声抱怨了句。
    初夏的傍晚,落日余晖照拂着满院的翠绿, 原本青翠欲滴的叶子各个都覆上了一层浅金色,连枝头挂着的果子都像赤金铸成的。
    顾令颜靠在凉亭阑干上看满池锦鲤跃动,片刻后, 将目光瞥向不远处。几株桃树下,繁复的衣影缭乱、环佩珠翠时而发出碰撞的轻鸣, 不少人正在那边玩投壶和陆博。
    “是有些热。”顾令颜轻声说了一句。随后拿起手中的四时花卉纹白玉酒盏一饮而尽, 杯中装的是西域来的葡萄酒, 以至于面颊上眨眼就起了一团酡色。
    绿衣从她手上接过那白玉小盏, 轻声问:“三娘还要喝一杯么?夫人说今日是宴饮, 可以饮一点。”
    顾令颜往旁边瞥了眼,见绿衣手上还拿着那个小盏站在那, 忍不住莞尔。随后又摆了摆手,道:“不用了, 已经饮了两杯,待会还有筵席呢, 喝多了头晕。”
    今日是楚王纳正妃的日子, 皇帝对此颇为重视,特意在紫宸殿宴请朝臣, 又让朱贵妃另外在宫城开了筵席。
    “筵席还有一会呢。”绿衣将小盏放在了亭中的石桌上,轻声道, “三娘可要过去玩陆博?”
    顾令颜瞥过一眼,看到顾容华也在那边玩得很高兴,沉吟片刻后道:“下午玩了好一会了,我歇会吧。”她下午被人拉着玩了一下午的投壶, 现在胳膊正酸着,才在这里躲闲。
    玩陆博投壶等游戏的人隔得不算远,池面上风平浪静,只是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的声音。故而她们的声音若是稍大些,顾令颜便能听个一清二楚。
    她听到有几个人边玩着陆博,边漫不经心的说起了七公主近日抄写经文的事。
    宫里一向是藏不住事的地方,一丁点的风吹草动,转眼就能闹得人人都知晓。七公主替皇帝抄经文的事,先是阖宫知晓,而后又变成了整个长安都听闻了一二。
    各种传言甚嚣尘上,有七公主得皇帝看中的、也有七公主此次抄写经文是被皇帝换个由头责罚的。
    “我听说此次抄写替圣人抄写经文,许多公主皇子都想要,结果最后竟是七公主拨了头筹呢。”一个梳双环髻的小姑娘操纵着棋子往前,吃了对方一条鱼,得了两筹,“可见如今未出降的公主里头,圣人最为喜爱七公主的。”
    公主倚仗皇恩,若是得皇帝宠爱、在皇帝面前能够说得上话的公主,则是受众人追捧的对象。若是将来出宫建府,府邸里不知要聚集多少士子,就是为了求得公主能在皇帝面前举荐自己。
    想到七公主也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众人眼中便流露出了几分艳羡。
    另一个观战的少女转着手中的茶盏,笑道:“可不是么,七公主可是在朱贵妃膝下养大的。当年武陵公主也是朱贵妃所抚育,又是圣人长女,圣人才因此宠爱至极呢。”
    另一个玩陆博的少女本来专心致志的玩着游戏,但架不住身旁几人讨论的正欢,便也跟着听了一会。
    待听到这一句时,却摇头失笑:“都从贵妃的清思殿搬出去了,哪还能指望贵妃再庇佑她?”
    “可我听闻,是因为七公主快要出降的缘故,所以才搬去朱镜殿由傅母教导礼仪,以待出降呀。”观战的少女不解地皱起了眉头,把玩那汝窑茶盏的速度缓了下来。
    博弈的少女用削葱根般的长指拿着象牙棋子,往前进了一步,嗤笑了声:“你觉得可能么?清思殿占地广,难道还会住不下?何况今日楚王纳妃,都没见着她人影。”
    清思殿是先帝即位之处修建的,当时里头可是住了六七位妃嫔。如今则只住了朱贵妃一位,即便再多住一个七公主,那也是绰绰有余的宽敞。
    众人将她的话细想了一番后,纷纷都变了脸色,有人颤抖着声音说:“那这次替圣人抄写经文……”
    再多说下去,恐怕要涉及了宫闱秘辛,这到底是在宫城,几人不好再多说什么,便转了话题,说起了今日楚王纳妃的盛况。
    顾令颜听她们说了几句,初时听得津津有味,到后面就没什么兴趣了。
    “筵席快开始了吧?”她轻声问绿衣。黄昏之时早就已经到了,楚王应当已经从宫中出发,前去迎娶楚王妃去了。
    此次随同楚王一块去亲迎的,还有越王等一众宗室,皇帝这次可谓是给足了楚王颜面。弄了这么一出,众人都在猜测皇帝是不是有意让楚王做辅政之臣。
    绿衣抬眸看了眼天色,随后轻轻颔首:“应当快开始了,只是清思殿那边还没来人传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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