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原本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左右不过就是这么几日了,却没想到乔佳觅回来的比他设想还要早两天。
这一日傍晚,顾肆下了衙便带着乔景行两兄弟回了家,瞧见门口停着的牛车,连脚步都急切了几分。
他迫不及待走进小院,正正好碰上乔佳觅手上拿着一筐换洗的衣裳走出来。
男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佳觅!”
乔佳觅看见顾肆,难得给了他一个笑脸:“正想着你呢,可巧就来了。”
顾肆愣了一下。
难道佳觅知道了他为她做的事情?
瞧瞧如今这待遇!
从他参军回来乔佳觅就没轻易对他露出过笑脸!
更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男人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想我做什么?嗯?”
乔佳觅假笑:“想你去河边把衣裳洗了。天冷了,我不想沾凉水。”
说着,她晃了晃手里装脏衣服的竹篓,那意思十分明显。
你去不去洗?
顾肆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麻木地接过了乔佳觅手中的竹篓, 又听她道:“家里如今又住了个客人,就是我上次同你说的谭氏绣娘。你同不同意?”
顾肆心道这种事从来轮不着他同意,面上只点头说:“你定就好。谭松的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我原以为还要几日的。”
他在疯狂暗示乔佳觅。
只是乔佳觅却一点都没有往男人期望的那个方向设想,只道:“那个赌鬼,如今正该还愁没人替他还赌债呢!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得去安排安排,不能让他在外面随意败坏谭姐姐的名声。”
说罢,她严肃着一张小脸,急匆匆地走了。
乔景行和乔景澄两兄弟一直跟在顾肆后面,把这一幕瞧得真真切切的。
如今见顾肆手持装满脏衣服的竹篓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兄弟两个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乔景澄先开口了: “干爹,看来干娘没有瞧出来啊!要不要我们两个‘不经意’地跟干娘提一下?”
顾肆有些憋闷。
男人绷着脸:“提什么提?做好事为的是她高兴,又何必让她知晓?”
乔景行看着干爹脸上言不由衷的表情,有些不忍直视。
他小声道:“要不,衣裳我替干爹去洗了吧。我从前在家中常常洗衣。”
顾肆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抬高了些:“不行,我去!做好事不留名是挂心,可若连人家吩咐的差事都做不好,可就是明晃晃的不识抬举了!”
乔景行和乔景澄憋着笑,眼睁睁看着男人转身,单手搂着那竹筐出了门。
乔佳觅还是过了不短时间之后,才品出了方才和顾肆说话时,男人话里话外奇怪的地方。
她纳罕地想:顾肆是怎么知道谭家的儿子叫谭松的?她记得她没有同男人提起过。
还有,顾肆说,他料想谭松的事还要过几日才能解决……
这就不能不让人好好琢磨琢磨了!
她当即撂下正在同她说话的高初云,急急忙忙跑去找顾肆。
出门便瞧见了乔景行和乔景澄两兄弟:“阿行,阿澄,你们干爹到哪里去了?”
乔景行默了一下,开口:“干娘,干爹去河边洗衣服了。”
乔佳觅嘟囔了一句:“正是找人的时候就不在了,这个时候,洗什么衣裳……”
说完她才一拍脑门,想起来是自己故意使唤人去河边的。
乔景澄被干爹干娘这一对给逗乐了,若不是他竭力克制住自己,只怕笑声都能劈。
男孩强忍着道:“干娘是有事要找干爹吗?如果要问什么,问我们也是一样的,毕竟我们一直跟在干爹身边,什么事都知道。”
乔佳觅知道乔景澄的话有道理,可她现下心中的情绪很奇怪,不知为何就是想要见到顾肆,想要听他亲口回答她的问题。
乔佳觅轻咳了一声,随便寻了个托辞:“你们还小呢,听这些怪不合适的。”
说罢,她便急匆匆走了。
乔景澄终于忍不住,扶着乔景行的肩膀笑出了声:“行哥,干爹干娘可把我给逗死了!你说说他们,一个卯着劲在后面追,一个拼了命地往前跑;追的那个眼瞎,跑的那个又忍不住回头,他们究竟在玩什么游戏?”
乔景行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总结了一句:“大约这就是书里说的,爱的游戏。”
兄弟两个在这琢磨他们想破脑袋都难以理解的事情。
另一边,乔佳觅也已经到了青镇唯一一条可供人洗衣裳的河边。
青镇名字上有个“镇”,到底也是个水镇,有些商户都在建在穿上,如果有人洗衣服,多少不太方便,为了各方面考虑,县衙专门在河边开辟了一处地方,供县里的人在此洗衣。
乔佳觅来到地方的时候,便见河边已经挤挤挨挨有不少人了,清一色都是妇女。
因此,那唯一一个穿黑色衣裳的男人,便格外扎眼。
乔佳觅咳嗽了一声,在顾肆身后站住了,没话找话地问他:“快洗完没?”
顾肆早从脚步声里判断出了是谁站在他身边,手上动作不停,连头也没抬:“快了。”
男人的力气很大,挥舞手里的捣衣杵,“啪啪啪”响个不停。
一边不停有妇女看过来,捂着嘴巴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乔佳觅莫名觉得有些尴尬,便在顾肆身边蹲了下来,跟他保持了同一个高度,低声道:“其实这些衣裳都不怎么脏的……你稍微放点皂角,捶两下,便干净了。”
顾肆心里早就在笑了,只是面上仍端着,淡淡地“唔”了一声。
乔佳觅越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正在此时,有几个县衙巡逻的人走了过来,一个个嬉皮笑脸地冲顾肆打招呼:“顾哥,忙着呢?”
“衣裳快洗好了没?”
“嫂子在边上监工,你可动作利索些啊!”
乔佳觅尴尬地脑袋都快扎到河里去了,被顾肆眼疾手快地一拉。
男人扭头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僚抛了一句:“赶紧去巡视!没事叨叨的往我这转悠了两三回,以为我不知道?”
众人嘻嘻哈哈地走了。
乔佳觅这时候才知道自己逞一时口快的决定有多么糟糕,她见身边没声音了,才终于抬了头。
小声问顾肆:“他们来这笑话你好几回啦?”
男人面上淡淡的,像是没有所谓的样子:“什么笑话,谁敢笑话我?再说了,替媳妇洗个衣裳,是好事,懂心疼人,他们得学。你没见旁边这些大姐大妈都在羡慕你?”
乔佳觅故作不经意地往身边扫了一眼,见河边原本在洗衣裳的那些女人几乎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正巴巴的往她这边看, 吓得乔佳觅赶忙收回了视线。
瞧着那模样,确实都挺羡慕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