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男人真的跨进来坐下了,乔佳觅又立马后悔了。
马车里本就空间狭窄,几个孩子又扭来扭曲没一刻安生的时候,如今猛地进来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乔佳觅便只能贴着他坐下。
手臂边传来熟悉的温度,乔佳觅对上顾肆灼灼的目光,突然有些紧张。
她没话找话:“对了,你是骑马过来的?”
要不还下去骑马?
这半句还没说出来,顾肆便把她的话头堵住了:“没有骑马,走过来的。”
乔佳觅瞪眼——她又不是瞎子!
方才男人手里牵着那么高一匹马,难道是街上捡的不成?
可孩子们的话插进来,很快便打断了她想把男人赶下马车的念头。
尤其是顾意柠,几乎成了一块年糕,粘在顾肆身上不肯下来:“爹!你去京城这么久,娘都想你啦!”
顾肆笑了起来,一双眼睛盛着熠熠的笑影,分明是同顾意柠说话,眼神却不肯从乔佳觅身上下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那阿柠跟爹说说,娘是怎么想爹的?”
顾意柠仍在夸张地说个不停:“当然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泪湿锦衾……”
小姑娘越说越不像样,乔佳觅的脸也越来越红。
她恼羞成怒道:“顾意柠!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顾意柠咧嘴笑了,露出白白嫩嫩的一排小乳牙:“澄哥哥教的呀!”
乔佳觅受不了顾肆赤裸裸的视线,只能借着生气的由头,去拧乔景澄的耳朵:“小小年纪不教妹妹学些好的,我这两天就联系学堂的先生,把你们这几个皮猴子塞到学堂里去天天之乎者也学起来……”
乔景澄看出了干爹干娘之间旖旎的气氛,小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褪下去过,一边往顾肆身后躲,一边笑着叫道:“干娘冤枉!这都是好词啊!悠哉游哉、辗转反侧,不是《诗经》里的句子吗?妹妹怎么不能学了?”
虽是《诗经》里的正经句子,可那分明出自一首情诗,乔佳觅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顾意柠跟着乔景澄起哄:“就是呀娘,怎么就不能学了?”
眼看着乔佳觅的双颊鲜红滴血,比秋日夕阳染红天际还要美,顾肆的眼睛里再放不下旁人,一时间装着的只有满满的她。
男人一眨不眨地看着乔佳觅,轻笑了一下,问道:“真是这般想我的?”
回答他的并非乔佳觅的“是”或“不是”,她直接恼了,把顾肆赶下了马车。
赶车的乔白费听见一家人在车厢里笑笑闹闹的声音,早就酸的不行不行了,如今瞧见顾肆被赶出来,不由幸灾乐祸道:“哟,五姐夫,车里地方太小,容不下你了啊?不过,你这一路走着怎么赶上我们马车的速度?要不然这样,你把家里的地址给我,我们先过去了,也省得五姐等你等的心烦……”
少年话音未落,却见顾肆微微牵了牵嘴角,客气而虚伪道:“不劳七弟费心。”
他单指屈起,吹了一个哨声,便有健壮的高头大马应声而来。
那马儿通身黑色,毛发油亮,停在乔白费的马车边上,比对方的马高出一大截,还似是瞧不起身边的马一般打了个响鼻,讨好地蹭了蹭顾肆的肩膀。
乔白费气得差点给那黑马一鞭子——
真是什么主人养什么样的马!
男人翻身上了马,冲乔白费挑眉:“七弟,不走么?”
马上之人身形挺拔如松,面容英姿勃发,周身餍足、得意的模样不比当日迎娶小乔的周公瑾差。
乔白费咬了咬牙,恨不得一拳打碎顾肆脸上平静虚伪的微笑。
他咽下了心里这口气,也扯出一个神似的笑来:“姐夫,还耽搁什么,不走吗?”
顾肆不再多说什么,男人拽了一下缰绳,那马儿便仿佛通晓人性一般调转了方向。
男人纵马在前,同守城的兵士说了两句话,众人客客气气地目送顾大人和其家眷所乘马车进了城……
京城,又是一番风云!
顾肆在京城的住处,是一个一进的小宅子。
宅子不大,只有三个房间,塞进去一家人之后,留给乔白费的便只有一个小厢房。
乔佳觅仔细看了看,问道:“房间小了些,小七住得惯么?”
在乔家村的房子,都比这里要大得多……
乔白费只大咧咧摇头:“这有什么,能住下!再说了,五姐不也一样住着么?”
他意有所指,可乔佳觅似乎没听出多余的含义。
乔佳觅心中觉得委屈了七弟,便主动亲自上手把乔白费的房间给布置好了,才去给孩子们布置房间。
如今孩子们渐渐大了,顾意柠暂且和父母住在一起。
顾意棠则和乔景行、乔景澄一处。
京城寸土寸金,乔佳觅也理解顾肆——
再者说,他如今不过刚刚在京城落下脚来、处处需要应付旁人打量的目光,能住多好的宅子?
这么一个不打眼的小宅子,便是如今他们最好的选择。
乔佳觅把宅子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旁的都还好,只是担心委屈了乔白费。
少年过来找乔佳觅的时候,见她似有忧色,稍微一想,就猜到了她的想法:“五姐不必在意这个,左右我也住不了两天,把你们平安送至京城,便要回去了。”
乔佳觅回神,吃惊道:“急什么?京城里好吃的好玩的,不得逛个遍再走?”
乔白费心情有些低落,没有说话。
他凭着一腔冲动把乔佳觅送到京城,在路上也确实同五姐相处了不短时间。
可到了京城,人家夫妻两个生活,自己插进来算什么……
想到这里,少年便闷闷不乐了起来,霎时让乔佳觅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纳闷的问:“方才还高高兴兴的,怎么过了一会儿,又不高兴了起来?”
乔白费只是摇头。
乔佳觅见问不出来什么,便不再纠结,嘱咐了乔白费两句,便出门准备去找高初云。
她一直记挂着高初云,一来便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