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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杰噗嗤一声笑出来:够用,您放心吧,缺钱一定找您。
    经历的多了,大小姐也体会到了工作的不容易,对沈鱼这样一个热衷于掏钱做好事的大领导,心里是敬佩感激的。
    沈鱼说是不看,姚杰还是把近段时间的工作记录和账本都拿来给他看。
    因为多招了一些工作人员,他们不必一个地儿一个地儿的去做援建,可以分成几个工作组,分别进行,进程由此拉快了许多。
    当然,前期考察是必不可少的,但即便如此,目前已经建好的新学校,包括沈鱼老家红旗镇那两所中小学,一共五所,在建的有两所,计划书已经递上来,准备筹建的有三所。
    资助失学儿童二十三名,其中二十一名男童,两名女童。
    这些确定援建的地区,伍康都亲自去看过,也了解确认了当地情况,确实有这个需求。姚杰介绍道。
    新员工都招来不久,工作情况如何,单看报告,看不出什么。
    伍康作为负责人,这两个月要么在路上,要么在山里。
    三个月前成立的基金会,能有现在的成绩,可以称得上高效了,沈鱼却盯着工作记录上的一行字,眉头紧锁。
    有什么问题吗?姚杰收敛了笑容,紧张地问。
    沈鱼指着资助失学儿童的那行,问:女孩子为什么这么少?
    姚杰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因为愿意送女孩子去上学的家庭很少。
    哪怕他们不收孩子的学杂费,连书本文具都给发,家长依旧不愿意让女孩儿去上学,留在家里能干活,十几岁的年纪,收了彩礼就能嫁出去了。
    之前有几个女孩子,被送到学校,偷学校的东西拿回家,一问,是家长教的,给退回去了姚杰语气沉重道。
    她也是女性,还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对于这种现象,她内心十分愤懑,却无法改变。
    他们可以出钱建学校,却没办法逼着愚昧的家长送孩子去读书,那些人打心眼里看不起女孩子,哪怕因为一时的利益同意了,不久之后又会复发,搞一些小动作。
    他们的工作人员,建好学校就要离开了,每年虽然有几次回访,但是没办法一直盯着。
    沈鱼听得胸腔一阵憋闷,扣在文件本上手指用力到泛白。
    姚杰沮丧地说:伍康跟我说,他之前遇到一个小姑娘,特别聪明,听他背诗,两遍下来就能自己复述了,家里死活不愿意送她去读书,只答应送她哥哥去,还说女孩读书没用
    加一条规则。沈鱼突然开口。
    什么?
    沈鱼盯着文件上的两个数字,二十三,二,超过十倍的对比。
    他心里不舒服,非常不舒服,既然如此,就要想办法让自己开心。
    凡是接受资助的失学儿童,如果家里有失学女童,男童取消资助资格。
    不送女孩上学?那家里的宝贝男娃也别上了。
    姚杰惊讶道:这这行吗?
    为什么不行?钱是我的,我想怎么花,想给谁花,我自己说了算。
    第207章
    姚杰沉默半晌,突然笑着伸出大拇指:老板,霸气!
    什么啊。沈鱼失笑,笑容却一点儿不轻松:只是尽我所能,给她们一个机会。
    一个学习的机会,一个可能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
    或许有人会说,他这个规则是对那些男孩子不公平,可是这个国家和社会,已经给了他们太多公平,谁来看一看被蒙住双眼堵住耳朵,连为自己发声都不会的女童呢?
    给他们和姐妹一样的受教育权利,便是不公平吗?
    说他没有大局观也好,说他心胸不宽广也罢,就跟他和姚杰说的那样,钱是他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谁也别想着替他做决定。
    当然,这个规则也不是一拍脑袋,就这么定下了,还有许多需要商讨的地方,考虑具体实施过程中的问题。
    比如一个家里男童多女童少怎么办?或者女童多男童少,只愿意送一个女孩去上学,换男童的资助机会?
    还有会不会有家庭因此遗弃女童?看起来好像很不可思议,但确实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甚至还有入学后,如果男童没能考上而女孩考上了更高级的学校,家里会不会逼迫女孩一起辍学?
    女孩子读到小学毕业,基本上就十几岁了,在乡下能当个半个大人使唤,甚至这个年纪出嫁的也不少,如果家里逼孩子回去结婚呢?
    沈鱼和姚杰就新规则展开了热烈讨论,目前首要解决的,是女童入学问题。
    还是那句话,家里有一个失学女童,整个家庭的男孩子都取消资助资格,要是不想接受资助,愿意自己花钱送男孩上学,那你们就自己花钱。
    学费书本费住宿费伙食费之类的,虽然在沈鱼看来很少,但都是需要资助的贫困家庭了,能拿的出来那就拿呗。
    本来能免费,能占人便宜,现在要自己掏钱,心疼不?
    而且有的贫困家庭,可能并不看重学习,哪怕是男孩子,也觉得读不读书无所谓,还不如早点儿回家干活。
    但是要是说给发免费的书本、免住宿费伙食费,这不就等于白吃人家的饭,抱着占小便宜的心思,也不愿意放弃,可能就会愿意送孩子去学校。
    并不知指望孩子学习知识,单纯希望他们能多吃别人几顿饭,但只要愿意送孩子去学校就是好事。
    而且凡是有遗弃、溺杀女童行为的家庭,任何男童都不给资助资格,他们踩在姐妹的血肉上生活,汲取着她们的养分壮大自己。
    稚子无辜?
    不,从来不无辜。
    沈鱼不想把钱花在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孩子身上,或许长远打算,他普及教育,资助教学,能改变这些男童的思想。
    但他为什么要赌一个未来呢?生活在这样家庭的孩子,耳濡目染,真的能变好吗?
    他有这些钱,直接去资助现在已经出生正值学龄的女孩子不香吗?
    沈鱼是挺有钱的,他的工厂他的那么多家店,还在源源不断为他挣钱,甚至还有沈桥几张巨额存折,都在他手里,沈桥也说了随便他用。
    但基金会为了维持其纯洁性,不接受外界捐赠,也就意味着,两个纯慈善的基金会只靠他和沈桥支撑着。
    现在只盖了几所学校,资助了几十个孩子,好像用不了多少钱。
    可不管是对学校的资助还是对失学儿童的资助,都是一个长期工作,哪怕是几十年后,也依旧存在需要资助的失学女童。
    这几十年,他能资助多少人,花出去多少钱,可能数都数不清。
    伍康说得没错,他的钱要用在刀刃上,助学资金不能小气,但也容不得乱花。
    对沈鱼而言,还要加一条,得让他自己花的舒心。
    两人聊了很多,姚杰也说了她的一些顾虑和想法,最后决定,还是要联系伍康,也请他一起探讨探讨。
    要说实践和对现实情况的了解,他们两人谁都比不上伍康。
    姚杰当即给伍康打了个电话,好在伍康现在已经到达某个目的地,昨天刚往回打过电话汇报情况、告知联系方式。
    伍康去的地方,都是穷山窝窝,通讯特别不发达,姚杰电话打过去,两人又等了有近四十分钟,才等到伍康回电。
    沈鱼在电话里,说了自己的想法,然后询问伍康是否有什么建议。
    伍康静静听完,突然轻笑一声,他觉得沈鱼这个领导,真让他看不透,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他了解过沈鱼的过往,吃过一些苦,不曾怨天尤人,性格开朗积极向上,单就拿出巨款只为助学这种事,很少有人能做到。
    但现在社会大环境就是重男轻女,他往穷乡僻壤跑,见识的尤其多,甚至有些耸人听闻的事件,拿出讲会因为太不可思议被人当谎话的那种。
    因为大环境如此,很多人意识不到自己重男轻女,还觉得理所当然。
    沈鱼作为一个男性,应该是重男轻女思想的受益者,但他却不为此感到高兴,对身处弱势的女性抱有深切的同情,甚至不惜损害一部分男性的利益。
    你觉得可以实施吗?沈鱼又问了一遍。
    伍康说:可以。
    他语气很平静,好像沈鱼说的不是改变基金会一侧工作内容的新规则,而是问他今天吃了没。
    沈鱼松了口气,他担心过伍康不赞同乃至反对他这个新规定,他是一定要实施的,伍康又是基金会的骨干,预备的领导人。
    如果他反对,或者不接受,沈鱼也不能就此否认他的所有工作成果,不过大概会把捐建学校和助学这块儿分开,只让伍康负责那一边的工作。
    如果您有这个意愿,我有个小建议,可以配合实施。伍康说。
    嗯?你说。
    您要是不介意,可以给入学女童多发一个鸡蛋,或者多一个馒头,可以带走的那种。在做女童宣传入学的时候就说明,只给女童发,可能会稍微提高一些女童的入学率。
    他们资助学生在学校的饭食,是直接按照名额补助到食堂,不允许把饭菜带走。
    沈鱼疑惑:有用吗?
    就一个鸡蛋,就能让那些人愿意送女孩儿上学?
    伍康肯定道:有用,每隔几天给孩子发一个,为了鸡蛋,他们也会让女孩儿继续读下去,但这样一来,支出就大了,而且这个鸡蛋,十有八九落不到女童嘴里。
    支出没关系。沈鱼不在意道:我可以每天给她们发一个!
    现在一个鸡蛋,零卖也就一毛钱左右,乡下收可能会更便宜,一个女孩子一天发一个,刨除假期,一年也才二十多块钱,这个钱他愿意出。
    女童吃不到有点儿可惜,但是能换上学的机会,值得。
    那倒不用,三五天发一个就够了。伍康说。
    他在山里见过太多,养了鸡的人家舍不得吃鸡蛋,因为土地贫瘠收成不好,鸡蛋可能就是全家的油盐酱醋针头线脑。
    孩子过生日,能吃个鸡蛋,就算受宠了。
    如果哪个孩子三五天能挣个鸡蛋回来,送孩子去读书算啥,这多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沈鱼渐渐想明白了,他的新规定是大棒,伍康的提议就是甜枣,大棒加甜枣,最终目的都是提高女童入学率。
    之前的那批受资助孩子怎么办?姚杰忍不住问。
    那二十一个男童里,肯定有家里有失学女童的,难道要停止资助吗?
    沈鱼把电话开着扩音,三人就这个问题又讨论了一会儿。
    最后定下,伍康再带人回去清查一遍,里面有遗弃、溺杀女童家庭的孩子,立刻停止资助,这是沈鱼绝对不能容忍的。
    另外那些,符合新规则的受资助人继续资助,家里有失学女童的,这学期念完停止资助。
    好在伍康实在是个办实事的周全人,定规定的时候提前预留过余地,给基金会保留了很大主动权,包括那几家学校也是,都跟当地政府沟通过。
    整个儿商定下来,天色已晚。
    沈鱼婉拒了姚杰的留饭,出了办公楼,一边往公交车站走,一边给陈美丽发消息,问她那边结束了没,要不要一起回去。
    消息刚发出去,就在公交站台看见了陈美丽。
    怎么样?沈鱼不由问。
    陈美丽张了张嘴,神情复杂,像是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只是举起临下班时才拿到手的工作牌,朝沈鱼举了举:我办了临时工作证,以后有时间就来。
    她今天见识到了很多,也跟在别的员工后面学到了很多,现在满心激荡,想说点儿什么,又有一种无力感。
    沈鱼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她精神状态还好,裙摆上沾染了一些污渍,不像是被欺负,应该是不小心沾上的,长裙行动间会比较麻烦。
    沈鱼,我我想转专业。陈美丽突然开口。
    嗯?沈鱼愣了一下。
    你觉得可以吗?
    沈鱼问: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为什么想转专业,你想转什么?
    陈美丽沉默片刻,小声道:还没想好,是不是有那种,帮助别人调整心态,建立好心情的专业?
    她今天见到了一些暂住在这里的小朋友,还有姐姐妹妹,都是被人贩子拐卖的受害人,被救回来之后,却没有家了。
    这些人很多都不太爱说话,带她的大姐指给她看,有两个有自残倾向,让她注意。
    她看了,一个是很漂亮的姐姐,还有一个比她还小的小姑娘
    还有那些小朋友,那么小的年纪,一点儿都不活泼,送炭过来的大叔路过时,粗着嗓子说了几句话,两个孩子吓哭了,连哭都不敢大声,捂着嘴巴瑟瑟发抖。
    她看得很难过,很想做些什么。
    她断断续续把自己的想法,讲给沈鱼听,求助地看向沈鱼,在她眼中,沈鱼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
    沈鱼果然没让她失望:有这种专业,心理学专业,京大就有,而且教学水平在国内属于顶尖行列。
    第208章
    十二月,冬,寒风凛冽。
    好像不久前还是秋日高悬,热得人心底发燥,转眼已经树叶泛黄,簌簌落下,寒风呼号,冬日已至。
    茫省最贫困的大横山区,不光是省内最贫困的地区,也是全国有数的贫困区。
    金沟村就是深藏在大横山区里的一个小山村,村名听起来挺富贵,其实跟富贵一点儿不沾边,村里有四十多户人家,一户比一户穷。
    金沟村之所以得名,不过是因为村里大部分人都姓金,几百年前是一个老祖宗,才有了这么个名。
    一大早,天还蒙蒙亮,村里几户人家已经摸黑起来了。
    村里自然是没有电灯的,大方一点儿的点起煤油灯,实在舍不得那点儿灯油,就摸索着走熟的路,烧一膛灶火,有光有亮,也就能动弹了。
    村口的金老五家,金老五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听见媳妇儿起床的动静,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隔壁半间柴火屋里,金家大女儿金灿早已经醒了,穿好了衣服,睁着眼睛躺在穿上跟小妹说话。
    柴房简陋不挡风,半夜姐妹俩冻醒了,金灿压着声音,小声跟妹妹讲学校里的事,听得金家小妹眼都不眨,哪怕很多都是姐姐已经讲过的,她依旧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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