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鲠在喉
窗外的落日像一颗鲜艳浑圆的咸蛋黄,把西边层层叠叠的云彩也烧得火红。
“谢老师你醒了?”盛祖声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需要我按铃叫医生过来吗?”
谢明月有些乏力地摇了摇头,“你怎么来了?”
“刚拿了裱好的画打算去画室,教务老师就打电话来说你住院了。”盛祖声搬了条凳子坐在她床边,“你怎么了?前天不是还好好的。”
“我...”谢明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把自残的事情告诉盛祖声,“没什么大事。你裱了哪张画,让我看看。”
当那副画着男人左手的素描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谢明月呆住了。骨节明晰,手指粗长,肌肉均匀,明明看着干净阳光,却因抓握的动作而显出力量和性感。
她想起来了。高孝瑜的私人休息室里,电脑的桌面就是这幅画,连光线都一模一样。
“你说实话,你和高孝瑜是什么关系?!”头又开始痛了,她握紧了床边的栏杆。
“啊?我不认识他啊,只是听说过这个人而已。”
“你不认识他?”谢明月失控地冲着盛祖声咆哮起来,“别人都不知道他结婚了,你却知道!你说你不认识他?!那这幅画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电脑桌面上!”
“谢老师你冷静点。”盛祖声被面目狰狞的她吓得后退了一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真的不认识他。”
“你别再撒谎了!”谢明月用力拔掉了手上的静脉留置针头,狠狠抓住盛祖声的衣领,“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快去叫医生!”门口听到动静的小护士大喊着,“12号床的药效过得太快了!”
然后那群医护人员冲进病房,几个男护士手忙脚乱地把她按在床上。不停的挣扎之中,谢明月看见盛祖声沉默地站在床边望着他,仿佛在隔着玻璃看一头垂死的野兽,脸上全是悲悯和同情。然后视线里他的脸渐渐地模糊了,她开始陷入一片黑暗里去。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窗帘已经被拉上了。她脑子里还是浑浑噩噩的,连白天黑夜都不能分辨。
走廊里隐隐约约传来了谈话声。她艰难地转过头,看见病房门半掩着,陆勋和杨赟站在门外小声交谈。
“...没有怀孕,经期紊乱是新药的副作用。”
“感觉这个药效果不如之前的。”陆勋斜靠在扶手上,眉宇之间满是疲惫。
“病史长了以后,一种药往往不是无效就是有副作用,所以需要另外换药。”杨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太担心了,明天查房会诊以后,刘主任会制定具体的治疗方案。”
“嗯。”
“另外,刀伤部位在子宫上方五公分左右,刺破腹壁,还好没有伤及脏器,对生育功能也没有影响。”
陆勋低着头沉默,过了好久才说,“不打算要了。”
“虽然是多基因遗传,但发病概率因人而异。你们还是可以再考虑一下。”
“不考虑了。”他站在走廊明晃晃的灯光下,眼睛里却黯淡得仿佛没有一丝光亮,“先走了,那边还有个视频会议。你帮我看一会儿,我等等就来。”
“你醒了?”杨赟轻轻地推门进来,看见她睁着眼睛的时候愣了一下,“陆勋公司里有点急事,十点左右就回来。”
谢明月眼神空洞地望着病房里雪白的天花板,“嗯。”
在之后的半个多小时里,她没有说话,杨赟也没有说话。病房里的空气安静得让人窒息。
“帮我把窗帘拉开吧,”谢明月靠在床头,“我想看看外面。”
“好。”
住院的楼层很高,看下去一片灿若星辰的灯火。城市里的道路像蛛网似的密集相连,无数闪着灯光的车辆像一条流动的银河。
“之前那次脾破裂,是被病人弄的吧?”
“为什么问这个?”
“我想知道。”
“是。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时...是怎么回事?”
杨赟转头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杨医生,告诉我吧。”谢明月用力地看着他,“我想知道,我真的想知道。”
杨赟犹豫了片刻,还是回答道,“是一个近两米高、体格健壮的小伙子。可能是怀疑我给他加了其他的药,我去病房的时候他突然跳起来,握着输液架就向我捅过来了。”
谢明月几乎可以想象到当时场面的惨烈,“当时报警了吗?”
杨赟淡淡地说着,“他不用负刑事责任。其实也没什么,这个科室哪有不挨病人打的,小心点就好了。”
如鲠在喉的感觉涌上谢明月的心头,“那你恨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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