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没?这沈家满门抄斩,沈家女被休也并非不无道理。这样下作的妇道人家,又能教出怎样的好女子来?这倒好,竟然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是也!这沈家姑娘听说已怀胎五月,却不知其父是谁?真是好不知廉耻。”
“这样下贱的女子,就该处以沉溏之刑,若不严惩,别家女子岂不纷纷效仿?”
“沉溏!沉溏!沉溏!”
“…… ”
破旧不堪的农家院前,议论纷纷,谩骂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稀松简易的拦腰木门摇摇欲坠,若不是里长危坐正襟的守在一旁,怕是这些村民便要破门而入了。
透过门缝,看到那些兴灾惹祸的村民如同恶魔般张开血盆大口的可恨模样,惠班气急败坏,在房中焦躁踱步,手中的皮鞭紧了又紧。
“姐姐,让我出去,一鞭子下去,看谁还敢鬼叫?省得他们在这里口吐污言,让人听着烦闷!”惠班骤然转身,异域风情的服饰飘逸洒脱,帽子上的饰物泠泠作响,透着一股子女中豪杰的气概。
反观当事人,却是悠闲自得的很,挺着孕肚淡漠的品着茶。
“站住!”沈如故悠然开口,欲要夺门而出的惠班气馁的顿足,嘟着嘴巴满脸委屈。
“不然我去找哥哥来,他愿意娶,你为何不嫁?总归得为腹中胎儿找一个爹!难道你真要被他们押去沉溏不成?”惠班气急,一屁股蹲坐在椅子上。
“不准去!”沈如故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不愿意搭上玄庸的一辈子罢了:“很多事情你不懂!”
“我懂不懂都不打紧,现在最打紧要处理的,就是外边的那些豺狼。”惠班性子急,一鞭子挥在地上,清脆的响声贯穿整个房间,耳膜被刺得生疼。
外边突然安静下来,原以为是鞭子声震喝住了那些村民,好奇的转头望去,却不由得惊呼出声:“小王爷?”
破旧的房门细缝中清晰的映入当朝肃亲王赫连禹凡伟岸挺拔的身影,嘴角上噙着一抹轻浅的笑意,正温和的与村民交谈,阳光折射出他不自藻饰、面如冠玉的容颜。
这样雅人深致的赫连禹凡不多见,更多的是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顽皮劲。惠班一时间觉得十分耀眼,竟然有些愣怔。
“这才是最打紧要处理的事情。”沈如故的神情有片刻的凝滞,放下手中的茶杯,起了身子,开门走了出去。
随着沈如故的出现,人群逐渐散开,就连太师椅旁的里长都是一脸惊愕,很难想象在生死关头她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出来。
沈如故身上的粗布麻衣不知道补了多少个补丁,虽然破旧不堪,却是穿着十分整洁。是臃肿还是肥胖?总之与以往判若两人,没有了往日的灵动,更多的却是看透世事的漠然。
赫连禹凡穿过人群,径直冲到沈如故面前,喜不自胜,拉低声音道:“故儿,你终于肯见我了!为何不告诉我?你放心,我断然不会让你与腹中胎儿……”
“不是你的,我为何要告诉你?”沈如故不着痕迹的拉开与赫连禹凡的距离,清冷鄙夷的话语让人感觉被隔离在千里之外,她避开人群,站立在一旁的角落里。
赫连禹凡欣喜的笑容僵在嘴角,心口处被刺的生疼。罢了,罢了!总归不是一两次了。
他上前,凝视着沈如故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双眸,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认为是自己认错了人。
“他们说胎儿已有五月……”
“他们说便就是了么?是我吃的比较多,村民看我肥胖便断定为五月,其实不足四月。”沈如故抬眸,对上他隐忍着痛楚的双眸,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那腹中胎儿的父亲是谁?让我见见!”赫连禹凡收敛了笑容,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从他出征回来,已经两月有余,他曾经无数次的徘徊在这间寒碜的农家院前,只为了一解心中相思之苦。可她除了避之不见,便是冷漠以对。
可是,纵使她人变了,他的心却从来不曾变过。
“他不过一介普通男人,怎有这等福气面见小王爷?”
“没有?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在骗我?”赫连禹凡蹙眉望着沈如故,想要从她的双眸中找到一点迟疑!哪怕只是一点点,那么,他便相信她是在负气。
“骗你?有何必要?他战死在边疆。不过,我照样得活,或许不久后便会有新的男人。原指着随你过上好日子,你却去了战场,我怎知你是否能活着回来?总得给自己找个保障不是?啊!真可惜,你竟然活着回来了。”
沈如故冷然开口,嘴角轻蔑自嘲的笑意更甚,话语间却又是无限的绝情与冷漠:“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你一直都是知道的。”
刺骨的冰冷穿透身体每一寸肌肤,往日里快乐满溢的日子历历在目,可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赫连禹凡有片刻的窒息,望着沈如故的神情有些哀怨。
天呐!原来你是王爷!我竟然爱上了王爷!那我以后是不是会因着你的关系,变成飞上枝头的凤凰?以往沈如故天真无邪的话语萦绕在耳,可如今的冷绝面容总是让他心痛不已。
“不是想要指着我过上好日子吗?那就说一句谎话吧!只要你说了,我便信了。把你和孩子的一生交给我,总好过随他们去死吧?”赫连禹凡露出一抹自嘲的冷笑,他是有多离不开这个女人?竟然可以下作到如此地步。
“你是在可怜我,还是可怜你自己?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可以轻而易举的坐拥天下美人,又何故这般苦苦哀求?我虽爱慕虚荣,可还不至于昧了良心。”沈如故冷眼望着赫连禹凡,眸子里透射出的鄙夷让人心酸。
既是爱慕虚荣,又何必故作高尚?现在是与他谈良心吗?若是还有良心,又何故将他伤的这般体无完肤!
短短数月,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将两人之间的过往这般毫不留恋的抹杀掉!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狠绝,让他如何再自圆其说的为她找尽各种“她有苦衷”的借口?
如此说来,他走后不过一月,她便变了心。赫连禹凡甚至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普通男人”,竟然有着他遥不可及的魅力!
时事变迁,如今再度四目相对,迸射出的不再是深情,更多的却是敌对的冷漠与恨意。
指着他过上好日子?若是她肯多等等,是不是就不会如现在这般追悔莫及了?好日子没过上,男人却死了,现在还落得被迫沉溏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