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激动地笑了起来,声音也飘扬着:
“大帅!下官奉陛下,亲迎大帅班师回朝、凯旋而归!”
穆以安抓住她的胳膊,眼泪都激动得在眼眶之中打转:“是、谁谁让你来的?!对不对?!”
玉璇笑着,深吸一口气,道:
“大帅!回京吧,陛下十分惦念您。陛下托我给大帅带了话。”
“什么话?!你快说!”
“回家吧。”
回家了,回家了!
朝廷第三次来人的时候总算起了作用,三军总帅穆以安挥手郑军,留下了副将钱方进和十五万兵马暂留楼关修缮城墙、羁押俘虏,自己带着杜良杜老将军,并上陆骁和杜宣两名副将同五万兵马,撤回祁京,并将五万兵马驻扎于原京畿大营,拱卫皇都。
马车一路平稳出了楼关,往京城的方向晃荡而去。走过了穆以安熟悉无比却许久未至的归途栈道,一时间,穆以安愣了神。玉璇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大帅的侧颜,只见她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移动的斑驳影子,常年在军中摸爬打滚出来的杀伐戾气已经在她周身留下了痕迹,即便是此刻一言不发、也让人不由得胆寒、令人生畏,不禁意忘记了她不过还是个十八岁的姑娘。
这是大殷的三军主帅,穆以安。不再是那个天天张扬着一张笑脸、成日纵马蹦腾上蹿下跳追在昭平公主的尾巴后面、无论身处何地都能作弄闹腾被人冠以“混世魔王”的明朗少女了。
从穆老国公战死疆场,穆大公子重伤逝世,到三公子遭逢意外双腿残疾,二公子深陷敌营生死未卜,这个曾经辉煌一时、人人称羡的将门穆家已经元气大伤、支离破碎,只剩一个自小被父亲和兄长们保护在屋檐下的小女儿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撑起这个家族摇摇欲坠的顶梁柱。
谁都能看得出她眼眸之中未愈的伤疤被包裹在责任、家族、信仰等众多盔甲之下,想要被治愈都是那般的困难。
也许这世上,还有那么一个人,能帮她把这些保护自己、保护麾下、保护大殷的盔甲一件一件的脱下来,让她把自己重新好好照顾一下的吧!
玉璇心中一痛,不由得开口,道:“大帅……大帅不在京中的这些日子,陛下时常一个人登上城墙,远眺楼关的方向,就像是在看将军一样。”她顿了顿,继续道:“陛下还时常同下官提起,说是在城楼上总能想起当年大帅宣誓镇守京城的英姿,十分怀念。只不过大帅军务繁忙,便是常有书信往来,终是不能常见得心上人在眼前时。”
穆以安愣愣地,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现在巴不得直接掀开帘子跳下车马,蹲在路边,将自己千疮百孔的心脏吐出来慰藉难忍的痛苦,捧着一腔心头血,当砒霜一样地饮下,总能癫狂一阵欢喜,归寂之后,再去重温那满门冰凉。
她缓缓放下帘子,却感觉马车行走减缓,慢慢地停住了。
“还未到京城?”穆以安疑惑地撇过头去看玉璇。
玉璇轻笑着没有说话,起身帮穆以安掀开了车帘:
“这是京郊的猎场,大帅可还有印象?”
穆以安愣住。
“故人说,大帅当年欠下了一个惊喜,正等着还。不过年岁已久,得加上些许利息。”
第99章 故人提灯寻来
西江白月初凉时,故人提灯,寻我家门。
穆以安只觉自己双脚无力,害怕跑着跑着就一个酸软直接跪倒在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久久不能平息。她瞪着一双眼,连眨都不敢眨一下,任由寒风灌了她满鼻满眼、涕泪横流。
大帅纵身跃下马车,冲至长亭,见得那白色轻纱曼被微风撩起,露出里头那故人若隐若现的面庞轮廓。
“陛下,是大帅来了。”
故人身侧的陪侍低声唤道,那声音里也是隐藏不住的欢喜。
穆以安深喘着气,牙齿都在打颤,连一个字都跳不出来,眼神锁在那人身上、分寸不移!
故人一袭淡金色的外披,搭上月白色的内衬长裙,袖口笼着祥云纹饰,素雅中不失高贵。那一头瀑布般的黑发被玉簪挽起螺髻,如皎月衬暮色,格外出挑!美人媚眼如丝,精致的面庞宛若下凡仙女,上调的眼角勾勒出妩媚风情,却与一身素雅相得益彰、媚而不俗,那细长白皙的脖颈处一点黑痣更让人想入非非!美人眼若琉璃,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她站在那里,几乎是刻意地收敛周身凌厉的强势,故作镇定地等待着。可那与生俱来的气质与身为上位者的权威依然萦萦流转,无不诉说着她身份不凡。
听到身边人说了话,美人才缓缓回眸,本以为运筹帷幄,却在真的见到心中故人的那一瞬间,素有的镇静与淡然溃不成军。
大殷女皇陛下戚含章立在原地,目光怔忪地望着眼前人。
大殷三军总帅穆以安立在原地,目光迷离地望着心上人。
她的含章,还是那个皎月犹妒的大美人。
她的以安,还是那个不羁放纵的野姑娘。
不知道两人就这么望了彼此多久,终是穆以安现没忍住,再一次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冲向戚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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