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你可不能不管啊沈大人,我们可都是一条船的......邵有礼追了几步,望着沈文宣的背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跳脚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眼眸一转立刻去找七皇子。
沈文宣脚步飞快地出宫,路上吩咐德福:牵着狗剩去找太后,让她帮忙拖住二皇子,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别让他现在就见到皇帝。
是,公子。德福牵着狗剩小跑着去了。
褚赫拉住他:你这是要做何?既然这事你不知情就别参和进来,七皇子倒了便倒了吧,你在他阵营里也没待几天,而且是皇上逼你进去的,出了事大不了将你官职撤了。
那褚大人以为七皇子和二皇子相比哪个更好些?沈文宣转而问道,我与二皇子已然是对立的死敌,必不可能跟他站在一起,七皇子这次......姑且算是我疏忽,没提防二皇子那边设计,他还年轻,诸事不懂,这件事我能补些便补些吧,再给他一次机会。
你给了这次还会有下一次,褚赫叫住他,声音突然小了些,你为什么非得选一个?你明明可以自己。
要当你去当,别扯上我!沈文宣咬牙,我姓沈,不姓李,若让我当,是想我有哪个耐心跟李家人死磕个五年、十年还是十五年,还是想让我像迟蓟一样搞一场内乱,拼尽大庆气血夺过他屁股底下的位置?别说我不想要,我也承担不起这样多的人命,除掉二皇子以及皇后,让皇上只有一路可选就是最好的办法。
那你成功之后呢,大庆就好了吗?你就不管了吗?褚赫怒道。
沈文宣:君君臣臣,当君的只要能明辨是非,任人唯贤,再有忠义、明德、善理之士在旁辅佐,未可不能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褚赫停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走远,这人比谁都了解大庆,也比谁都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鲜少为人妥协。
自西南开始大庆的命数就已经在走下坡路,就算羌国服软,还有北方的匈奴虎视眈眈,内部官场又是青黄不接,朝堂党争不断,立志报国之士少之又少,德才兼备者虽有,但皇帝昏聩,得到重用的又有几人。
更直观的,他这个户部侍郎最是了解,皇上不安置京城流离失所的百姓,又将新任命的葛、张两位将军扣在京中,有一多半的原因是国库的银子不多了,难以支撑多余的支出以及南北军费。
褚赫沉吸一口气,追上他与他并行:你现在就算靠自己的银子和铺子短时间内也凑不到多少,何况在别家留下的账目可以查出来,七皇子的贪没之罪依然推脱不了。
沈文宣:你想说什么?
褚赫:你忘了?我乃户部侍郎,代行尚书之权,手中有国库的钥匙,里面还存着上次赈灾剩下的一些物资,留在里面时间久了没什么人还记得,你给我银子,我把那些取出来,等这次风波过去了,我再用银子在别处将那些物资一一买回来便可。
沈文宣顿住,看着他想了几息道:国库里的东西有多少?
草席、木材这些东西是够的,缺的最多的就是粮食、衣衫、棉被还有牲畜这些。褚赫心忧道。
我知道了。沈文宣拱手郑重谢他一礼,这份情沈某记着,今后大人遇到何种难题,沈某都会尽力帮忙。
褚赫张口嗫嚅几下,欲言又止,最后一声叹笑,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沈文宣看他几眼,转身继续往宫外走,脚步如风。
沈公子令,沈家商号明面上背地里所有商铺同一时间全部动了起来,以京城为点围成一个圆,沈家自己有的全部填上去,没有的全部出高价抹掉商家的账目再买进来,迅速又凌厉。
宫里边太后那儿得到消息,即刻以病痛为由召皇上过来,崇信帝本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听太后宫里边的进德过来很是凝重的样子,虽不想见到太后,但孝字大过天,他还是放下手中的东西让人摆驾长信宫。
赵二从禁卫那得到消息,在殿前拦住一把想往里进的二皇子:二殿下,宫里新出的规矩,见殿下前得把身上能伤人的物件都取下来。
李栀:什么狗屁规矩,本殿没有能伤人的,让我过去,本殿有急事找皇上。
诶赵二指着他头上的发箍和腰间能砸人的玉佩,殿下,这些可都不行,下次来见皇上记得穿素点儿来。
李栀摸上自己的头发:这发箍取下来了我头发怎么办?
赵二从袖中抽出一条发绳,笑道:这是小人的,就借殿下用些时候,晚些记得还我,发箍和玉佩小的就替殿下先保管着。
他是殿前统领,李栀虽心里头冒火,但还真是不能动他,回头骂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帮本殿将发箍拆了!
后面跟着的侍从小心又迅速将他发箍取下来,又用发绳缠好,腰间的玉佩也摘了,李栀忍着一肚子气向赵二转了一圈:行了吧?赵大统领?
赵二微微一笑,将路让开了,但他终究是晚了一步,等走到御书房的时候崇信帝刚走,乘步辇去了长信宫。
李栀一脚踹在廊中的柱子上,大骂一声晦气,现在追上去未可不能追的上,但难免显得他太过急躁,仿佛急着将老七拉下马,父皇见了未必心喜。
长信宫中,等崇信帝过去的时候太后正卧在软榻上,穿着一身明黄中衣盖着被子脸色却有些苍白,看上去确实是不大舒服的样子。
崇信帝没走到榻边,远远地就站住了,问向她身侧的太医:太后身子如何了?
赵大夫仔细诊了一会儿脉,回道:皇上,太后娘娘这是被惊吓所致,气脉虚浮,臣配一副安神的汤药,喝上几天再加上好好休息,切勿劳累,或许会有好转。
惊吓?崇信帝回头看向这宫里边侍奉的人,是哪个敢不尽心?朕定将他拖出去砍了。
行了,这种场面话你不用在本宫面前吼,本宫听着烦的慌,太后睁开眼看向他,眉间皱着,本宫找你来是想让你去请圣僧来本宫这长信宫转一转,本宫老觉得有些阴气在我这宫里散不开,压在本宫身上偶尔冷得很。
崇信帝瞥一眼她这殿里墙面后面隐着的隔间,将死人牌位放在自己宫中常年祭拜,没有阴气才会奇怪,但他与太后之间最忌讳的就是这点儿,识趣地没有提,只答应下来。
之后太后便闭目养神不再理他,崇信帝自己站在殿中不自在地略动了动,慢慢觉出几分尴尬,瞥了太后几眼,脸色一沉转过身就要走,恰好与进宫来的宁妃对上视线。
太后病了,她来看看倒也合乎常理。
宁妃温婉一笑,躬身见过皇上,看上去规矩,但从崇信帝身边走过时隐在袖中的手指突然在他手心处轻挠了一下。
就这一挠,挠地皇上突的心火上来,本来要走的步子又顿住,看向宁妃的背影。
姑母,宁妃在太后床边坐下,关切道,姑母哪里有不适感?婉儿可以帮你捏一捏。
不用,太后睁开眼,慈爱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姑母只是乏了,想要睡上片刻,婉儿不用惦记我,自行安排吧。
宁丝婉余光瞥了一眼皇上,轻声道:是,姑母。
她来的时间急,一路急走过来发髻都松了几分,不显杂乱,反而给她舔了几分凌乱之美,又夹着几丝慵懒,等太后呼吸稍作平稳,宁妃起身也不顾什么矜持不矜持,抓住皇上的胳膊就走了。
皇上,臣妾带你去个好地方。她轻笑道,勾着皇上的魂儿隐入后花园里。
长信宫重新安静下来。
终于走了。太后从榻上坐起来,接过进德手中的帕子抹去脸上的□□,再不走,本宫和他同处一室还真得胸闷气短。
进德低笑一声:娘娘都要如此了,那宁妃怎么办?
太后:她这个丫头稳得很,可比本宫强多了。
焦诗寒从隔室里面出来,坐在太后身边紧抓住她的手,心不在焉地记挂着沈文宣那边,阿宣这般急定是出了什么事。
太后笑了一声,捏住他的鼻子拧了拧:有什么可担心的,本宫未听到什么关于沈家的消息,皇帝身边也没动静,估计是他又在密谋着什么。
能在各个实权中间乱舞的人不容易出破绽,她反而是觉得与他同船的人出了什么纰漏。
李栀在御书房里等了半晌都等不到皇上回来,找来人去长信宫一问才知道皇帝又被宁妃劫走了,听宫女说是去了瑶池。
那地方深处后宫,他这个皇子不能擅闯,只能先去钟粹宫里先找皇后。
赫皇后本在宫里边闭目养神,听他讲完这些凌厉地睁开眼,隐隐有杀气泄出来:他们这是在拖延时间,连太后和宁妃都在帮着拖,好,好得很!不过他们竟然能知道你的动向,老二,你该好好查查你身边的这些人了。
说罢起身带着人直奔瑶池,本来这是朝堂之事她这个后宫妇人不便插手,但她万万没想到沈家和宁家绑定得这么深,她想不通,宁家为何要这么帮沈家,太后除了一个外家外膝下无子,与几个皇子的关系也并不亲厚,深居宫中与世无争多年,所以皇帝才敢这么放心她。
若说是为了一个不知生死的宁小公子,至于做到这种地步?若稍有不慎被皇帝发觉,整个宁家都会被拖下水。
七皇子府置办的那些赈灾物资都暂存在了巡防营仓廪,往常一天能运来几车就已经不错,而现在守仓的七皇子府家丁和巡防营甲士看着一辆辆不间断的马车往里运东西,说不傻眼都是假的,这阵势......就是打仗的时候都没这劲头。
沈文宣站在里面看着这偌大几间仓廪被一点儿点儿填满,原先七皇子运来的东西沈文宣略查了查,手伸进米袋里,抓出的一把混着米糠的陈米,仔细一闻就能闻见里面的糠酸味。
其他的更不用多说,沈文宣瞅了一眼薄的快成一块布的被子心绪久久不能平静,随手将手中的米倒了,洒在地上混乱成一片。
他突然想起来几次帮他应对二皇子一脉的人都是礼部打头的邵有礼,而七皇子除了到他家坐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外其余一概不做,真诚是真真诚,软弱也是真软弱,毫无成府,就像被人牵线的木偶,偏偏还享受这种被引着走的感觉。
这种人真的适合当皇帝吗?
皇宫后花园,赫皇后不顾进忠的阻拦强硬地闯进瑶池,不过她给皇帝留了一分面子,堪堪停在假山外没再进一步,这个位置只听得见一些声音,若说看什么,除了烟雾缭绕外什么都看不清。
皇上,臣妾有要事禀告。皇后提高声音道,脸上难得没什么表情,细碎的嬉闹声传进耳朵里迫使她攥紧了手,指甲在手背上留下深红的划痕。
里面的声音停了,不多久,皇上穿着松散的亵衣从里面出来,脸上的表情像是忍怒,宁妃倒是收拾得齐全些,除了头发外宫服穿得齐整。
宁妃:参见娘娘。
眉目一垂一笑间像是在挑衅,赫皇后暂且忍下,跪地道:皇上,二皇子寻不到您特地来找臣妾,说是事关西南的重事,臣妾不懂这些,但也知道皇上心系西南,听他说得紧便顾不得那么多带他来见皇上,还望皇上恕罪。
崇信帝瞥了一眼周侧侍奉的宫女太监,念在人多不好驳斥皇后的面子,道:起来吧。
转身拉着宁妃离开,留皇后在原地一人。
桃红轻扶着皇后起来,低下身用帕子抚几下皇后的膝盖,抬头时注意到她的表情担忧道:娘娘。
走,赫皇后抬起头还是那般高傲,等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崇信帝坐在瑶池外的亭子里,进忠尽心地给他披上一件外袍以防他着凉。
说吧,你又知道了什么事?崇信帝手撑在桌子上瞥他一眼,显然对他今天的莽撞很不满意。
李栀垂眸将身后的管事露出来,道:是七弟府中的人今天突然找我,让我看了一册账本,儿臣大为震惊,这才急着来找父皇。
说罢瞥向立刻跪下的管事,只见他将袖中的账本呈上去,伏地道:皇上,草民乃七皇子府待了六七年的老人,本无意背主,但草民的弟弟一家都是生活在西南的普通百姓,实在看不过七皇子挪用赈灾银,特此冒大不敬来求见皇上,皇上就是即刻将草民赐死,草民也毫无怨言,只求皇上主持公道,还西南百姓一条生路吧。
他说得声泪俱下,但崇信帝只觉平常,他对这种把戏早就司空见惯,估计老二又是找准把柄想要坑老七一把,但挪用赈灾银一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到底是一家人,他也知道皇室用银有很多见不得光的地方,只要事儿不大盖过去就好。
崇信帝本这么想着,但翻开账册一看惊得猛站起来,除去那些细细条列的款项,末页尾部的数字甚是骇人,整整一百一十三万两白银几天之内被分散一空。
这若是当做军费可以供北方军活动半年。
崇信帝脸色堵得紫红,捂着突然绞痛的心脏虚扶着桌子慢慢倒了下去。
皇上!
父皇!
进忠忙接住他让他坐到椅子上,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
皇上保重啊。皇后低泣着蹲下身拉住他的手,不动声色地将宁妃挤开,宁妃倒也乐得清闲,站在外围不必虚情假意。
......宣、宣老七,把他给朕叫过来,朕要好好问问他,崇信帝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儿,眼中刺骨的冷意,进忠,你带人去查,户部、七皇子府都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进忠连连点头,带着小太监慌忙出宫。
七皇子此时正待在母妃安贵妃的宫里,邵有礼也在这儿。
钰儿,你就按你外祖父说得做,昂?安贵妃紧抓住七皇子的手,脸上既有焦急也有害怕。
李钰眼神有些放空地看着他母妃,倍感纠结:可是
没有可是!安贵妃打断他,你好不容易才有这等出头之日,难道你要亲手毁了吗?你不想想别人,你想想你母妃,想想邵家,母妃如今是贵妃,一个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多少曾对本宫冷嘲热讽的人如今对我百般谄媚,一招失足她们会像野狗一样扑到我身上,难道你忍心看着母妃被打入冷宫,一辈子凄惨老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