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爷子把唐瑾推离了自己一步,声音里含着宠溺的笑意:“随他去吧,不要伤生。再说了,猫也只在春天晚上叫。”
说完后,唐老爷子看到那边没有动静,又伸手拉着唐瑾进了二院,向着三门走。
唐瑾的声音疑惑极了:“为何只在春天叫啊。”
房顶上的人听到这句有些憋不住了,想笑,又觉得不合适,只好忍着。
唐老爷子似乎也被问住了,停了一下才道:“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
眼看着两人都要走到东厢北边的房间了,房顶上的人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开口:“唐大人,小人有事找您。”
这话一开口,唐老爷子与唐瑾都松了一口气。虽然京城治安好,贼少,他们又是官家,一般人不敢偷到他们头上,但就怕遇到不一般的情况。
唐瑾刚为这意外提起了心,听到这里心下有些生气,语气里不自然的带了恼意:“好好的门不走,干什么爬墙?”
“呃。”墙上人的只注意到了最后两个字,心里默念“这还是个小孩子不懂事”后,才道,“以为你们睡下了,敲不开门。”
这人说着,拿了个梯子从房檐上放下来,唐老爷子退后几步,抓着梯子的横木将搭在屋檐上的梯子拉开房檐,唐瑾跟着道:“有什么事就在上边说。”
“不太方便。”那人小声道。
“那就去敲门。”唐瑾的声音一点也没放小。
“没必要吧,我只是来送个东西。”敲门的话他得过三道门才能见到人。
“把东西扔下来就行了。”唐老爷子道。
上边的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东西扔了下来,而后道:“这是俞大人给您的,东西带到,我回去了,把梯子还我。”
“半夜吓人,梯子没收了。”唐老爷子冷声道,将竹木制成的梯子拉后几步,放倒在了院子里。
上边的人好像被这话堵住了,呐呐的道:“那,那好吧。”
唐瑾只听上边的声音响动几下后中,隔壁院子里隐约的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隔壁邻居三门打开的声音,想来这人是从后门出去的。
唐老爷子松了口气,没去捡那东西,拉着唐瑾从三进的西门进去,悄悄的回了屋子里。
唐瑾点了个灯,抬头对唐老爷子道:“叫着我三叔,一起去看吧。”
“不必了。”唐老爷子从唐瑾手里拿过灯,笑道,“你乖乖在屋子里等着,我去取一下。”
唐瑾担心唐老爷子一个人去不安全,又懂唐老爷子的意思,对方半夜来,怕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怎么一回事,还是不要惊动他三叔的好。
“那我去吧。”唐瑾伸手去拿灯,他是官身,一般人不敢妄动他。
“不用担心,没事。”唐老爷子拍了一下唐瑾的胳膊,出去了。
到了二院里,拿灯一看,那梯子就是很常见的竹梯,也没有什么特殊,梯子旁边一个信封,上边什么字都没有。
唐老爷捡了起来,四下看了看,隔壁静悄悄的,没什么音儿,他就灭了灯,进了西三门,关了门,回了屋。
唐瑾早已在屋子里点了灯,唐老爷子在桌子旁坐定后,打开信封,里边是两张黄色的薛涛笺,当先就写着:
西九街左家,汉王外家,有房契。注:永昌十三年,以房契丢失为名,买通官员补办。
唐老爷子看到这里,手指将黄笺捏的紧紧的。
“写的什么?”唐瑾问,凑过来一看,马上明白过来。
现在西十八街第九街的左家,原就是唐家老宅,没想到被左家占了以后,连房契都补办了。
他疑惑道:“房契官府有存案的,他们怎么补办?”
“找人烧了毁了不就成了?”唐老爷子轻声道。
唐瑾了然了,官府的房契买通人烧了,就只有他们自己手里的还在了,唐家五六十年不在京城,怕是京城里很多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那房子是左家的了,只要他们找上门去,就能被对方逮个正着,有的是方法抢了你房子。
至于别的情况,比如他们看左家势大不敢声张,或者去官府打官司,左家肯定都有办法应对。
永昌十三年正是九年前,那个时候,好像是汉王最受太上皇宠爱的时候。不,汉王一直受太上皇宠爱。
反正不管怎么样,一个落魄的唐家别人根本就不怕,就算抢了你的房子还不就是抢了你的房子?
唐瑾再向下看,只见几处地契房契都写着如今的去处,要么是如今的人不知道自家的房子铺子不是自家的,要么是知道的,要么是被人骗了以为自己掏了钱买了的就是真的。
反正大的几个地方,都被左家给占了。
“俞观之送这个什么意思?表明我们定会与左家或汉王为敌?还是说他这次让我查的事就与左家有关?”唐瑾不高兴的道。
唐老爷子皱了皱眉,无奈的扫了唐瑾一眼:“有时候觉得你有些胆怯,有时候又觉得你太过胆大。俞观之也是你能叫的?”
唐瑾拿手捂住嘴,气音从指缝里流了出来:“谨言慎行,我知道了,不会再犯。”
唐老爷子被逗笑了,将薛涛笺推到了唐瑾面前:“这些你记着就是了。”
唐瑾将这看了几遍,认真的记下,放在了火上烧了。其实记不下也没关系,他们手里有房契地契,到时候一打听就知道了。
看着火光黯淡下去,唐瑾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问唐老爷子:“要是真要去,肯定得离京了,那要给我爹娘他们写信,让他们别来了,不然岂不是白折腾?”
“等结果出来了就给他们写信。”唐老爷子道,沉吟一下,说:“要真去的话,让秦大夫在你所在的城里开家医馆吧,也好方便你行事。”
唐瑾一怔,秦大夫不是想要在京城开医馆吗,还会跟他走?
他不去想秦大夫跟他老爷的源源有多深为何会这么帮唐家,重要的是:“不行,你身体……”
“我身体健朗着。”
“就算健朗,也得让秦大夫跟着,这样我才放心。”唐谨不同意。
“他跟着你,必要时给予暗中帮助,我才放心。”唐老爷子也不同意唐谨的想法。
唐瑾突然想到一件事:“跟着我不跟着你才容易引人起疑,咱们想这么多没用,俞大人肯定心细,怕是要你和秦大夫都跟着那个冒牌货走。”
唐瑾一着急,用词上就没有注意。
冒牌货?唐老爷子有些没听懂,不过意思却懂了,不去想这些,只叹道:“俞大人能坐到平章事的位置,做事必定万全妥帖,不会给我们拒绝机会,你现如今可记下了,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行,有些事的后果我们承担不起。”
唐瑾点了点头。
唐老爷子叹道:“夜深了,准备睡吧。”
两人之前都收拾好了,这时候上了床,因为有心事,刚开始都有些睡不着。
第二天,唐瑾上值了以后,就去找书查木饶县的资料,得知是河西走廊之下不远处的一个县城,山多地少,人口稀少,多种民族混居,主要有银矿。
查完资料以后,他向回走,突然听到了朝钟声响起来。
唐瑾讶异极了。
本国都是十日一大朝,三日一小朝,也就是说每月初一十一二十一上大朝,初四初七十四十七二十四二十七日上小朝。
前天他休沐,昨天上的是大朝,后天才上小朝的。一般不出大事的话不会另开朝会,除非出现什么紧急情况。
现在就撞朝钟,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第171章 快来订阅我(n_n)
唐瑾疑惑,其实很多人都疑惑,只有少数的人知道实情,比如平章事俞观之,他昨天下午和唐瑾分开后,就写了关于立储的折子交了上去。
而昭德帝召集大臣开朝会,只有一件事:立储。
他在朝会上道:“孤昨日观史,深感人生无常,恐突崩国乱,决定立储固国。诸爱卿有何意见?”
大殿里极为的安静,立储这事,早在昭德帝登基的时候,很多大臣都上过折子了,不过都没有了后续,最近也就没人再上折子了。
不过这为了立储召集人开朝会,也太……
也不能说是不好,立储的确是国家大事,可就不能等过两天开小朝会的时候再说吗,非要现在就此事商议,就这么等不及?
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知道两日前三皇子遇险,心下琢磨开来怎么这朝会的日子不放在前天而放在今天,是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昭德帝话一落,一瞬间大殿上的大臣心思百转,只见平章事俞大人出列道:“陛下,立储向来立嫡,三皇子稳重聪颖,有治国之才,可立为储君。”
一人开了这个头,后边这一派的人都跟着一叠声的道:“臣附议。”
大殿里有一半以上的人都赞同,也有不赞同的,正待声音小下去时再提出异议,没想到昭德帝没等众人声音小下去,就道:“既然众卿意见一致,那就立三皇子为储君,既日起布告天下。退朝。”
大皇子一派的人傻眼了,看着就要起身的昭德帝,工部侍郎连忙出列道:“陛下,臣有异议。”
而此时,昭德帝身边的太监汪升已经扬声唱道:“退——朝——!”
声大的压下了工部侍郎的意见,大臣只好等下去御书房求见或者上折子再商议此事。
等退了朝,很多人也就知道这件事了。
唐瑾暗道,是不是这俞观之昨天给昭德帝许了什么好处,所以今天才急急的立储?
虽然昭德帝是坐上了皇位了,可他的皇位还有些不稳,上有太上皇活着,下有一直得太上皇宠爱的汉王一派在朝廷里占据一席之地,笼络权臣是必要手段。
就像去年还是太子的昭德帝监国时,俞观之要开童子科,昭德帝就同意了,这也是笼络的一种手段。可惜后来太上皇知道了有意见,这事又已成定局,到最后就成了加大考试难度。
肯定又是昨天许了什么好处。
下午下值了以后,唐瑾回了家,就见到大院里有轿子,估摸着可能是宫里来了人。
进去以后,果然看到汪升在上首坐着,见了他以后连忙起身,笑着道:“来叨扰唐大人了。”
两人一番客套,汪升也不念圣旨,直接双手交到了唐瑾手上,笑道:“虽是外放,但是好事,恭喜唐大人了,我就不叨扰您了。”
唐瑾明白这话里的意思,童子科出身的人前途有些艰难,不好升官,不像正科那样可以直入翰林院后外放,一步步升官。
一般而言,没有背景,他要在秘书省熬到年龄大了以后,再找机会外放,然后再一步步向上爬。
在秘书省熬资历和在翰林院熬资历完全不同。后者是天子近臣,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他在秘书省熬资历又见不到皇帝拉不了关系,不几年皇帝就忘记你了,其实没有什么好处。现在直接外放等于少努力几年。
唐瑾双手接过,恭敬的放到了案上的盘子里,拿了个荷包递给汪升:“麻烦您跑一趟了。”
汪升接过后就笑着离开了。
唐瑾等人走了以后,打开圣旨一看,果然是任命他为木饶县县长的圣旨。
他合起了圣旨,对着唐老爷子道:“你说我们直接去任上行吗?”
唐老爷子示意唐瑾看向一边的盒子:“那边还有一个呢。”
唐瑾打开来一看,只见一张纸上写着一段公文,意思就是说皇帝对他另有所命的意思,后边还盖了国玺印。
这张纸可以说是很正式了,只是并不会像圣旨那样有存档,这是防止他多心乱想吗?不过他还是会乱想啊。
事到如今,唐瑾反而看开了,去就去吧,希望俞观之是真的想让他查钦差暴毙一案,而不是存着别的心思。真这样,希望他忙完的时候,俞观之还活着,能给他升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