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否定答复后,她立刻就笑着答应了下来,听说契约活死契签的是工作长度,就非与大管家签下在平阳侯府终生做活的死契。
大管家知道府上没有过这种情况,只能报与平阳公主去问,这才有了平阳公主来问曹寿的一幕。
曹寿听妻子询问,就牵着平阳公主走到稍旁边的地方,小声将女孩的身世说了。
平阳公主颇有洁癖,初时还有些抵触这样一个脏兮兮的小孩,不愿将她留在府里,可听完曹寿说的话,看向女孩的目光中就只有同情了。
“小小年纪竟然就受了这么多苦。咱们倒不是不能再多养一个人,只是留她在侯府里也不合适,咱们府里来往人身份你是知道的,不如送回封国,寻个合适的老人真当母女吧。”
平阳公主倒是一片好心,平阳侯封国的住处安逸没有什么要做的活,许多都是服务平阳侯许多年的老人,指个给女孩重组家庭比做奴要好很多。
但是女孩并不情愿。
她没有安居之所,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可信任的曹寿了,可以被保证着往后都能留在这里,哪里会放开这救命绳索呢。
然而她面对贵气得逼人的平阳公主,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好,只吞吞吐吐地道:“求您一直留着我吧。”
声音太小,谁也没听到,眼看曹寿那边都同意了平阳公主的提议,女孩急得都要跪下磕头求了。
“娘。”坐在不远处看着的曹盈在她磕头前,唤了平阳公主:“留下她吧。”
第42章 比试 不必收拾箭靶
母亲给的提案对于年纪小小的女孩来说似乎确实好些。
可是曹盈私心里又有些不想和曾经亲密的侍女分开的意思, 便开口相留。
但这样一来她又觉着自己是自私了,脸上有些红。
见女孩跪下,她就走到女孩的身边, 好声好气地伸出手, 向才刚刚获得名姓的女孩道:“你先起来吧,别跪在地上了。父亲是为你取名戴雪了是吗?”
戴雪望着曹盈向自己伸出的白嫩小手, 又看了看自己满是污迹和伤痕的手,哪里敢握。
咬唇看着曹盈呆愣了一会儿, 她这才自己爬起身来,有些羞怯地道:“是, 只是那名字我也不晓得如何写。求小姐将我留下吧,我什么活都愿意学着干的。”
先前契书上的名字都是曹寿握着她的手一笔笔写下的。
面对着年龄比自己小,却温柔知礼的曹盈, 窘迫感几乎将她淹没,她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
这就是她不可及的贵人吗?
她难过地想着, 卑微的她确实是配不上在她们身边待着的。
因而她也就不再开口相求了, 只垂头等待一个答复。
“盈盈想将她留下?”平阳公主还是很尊重女儿的意见的。
她看出曹盈对戴雪的喜爱,皱眉将难处说了:“你如今在太皇太后那里陪着,不能带着她入宫,留她下来也是不能陪在你身边的。”
皇宫可不是平阳侯府, 谁说想进都能进的。
曹盈也意识到今世已与前世不同, 她是没法将戴雪带在身边的,只得求助向自己爹爹。
“既然和盈盈投缘,就让她留在侯府里吧, 盈盈总是要回侯府住着的。”曹寿猜到了些内情,便帮着曹盈相劝。
“倒也不是不能留。”平阳公主觉出了些父女俩间的古怪,不过也懒得深究, 将契书交到大管家手上。
她望着戴雪脏兮兮的样子到底看不过眼,便又嘱咐道:“先吩咐下去,替她洗个澡换身衣服吧,身上的伤也找医师瞧着上些药。”
曹盈听母亲同意了,欢喜地牵住戴雪的衣角,又向平阳公主求道:“娘,就安排着让她在我屋子旁边住着吧,我回来时想见着她。”
本就是顾着曹盈喜欢才留下的人,平阳公主没有不答允的理由,反正曹盈屋子旁边的空屋也不少。
她只是考量着需得找个老实可靠的人来教教戴雪礼仪,到底这里也是平阳侯府,若是真撞上了旁人出来差错,那丢的就是平阳侯的脸面了。
戴雪恍惚着被同意留下,笑容都迟了些才绽放。
她想要表达自己的感谢,却词穷得只能向曹盈连说了几声谢谢。
重见了曾陪自己度过漫长黑暗时光的侍女,曹盈的心情好了许多。
这几日里爹娘带着她在京都里逛了许久,忙起来倒也让她没了胡思乱想的时间,渐渐走出来了。
她仍担心会遇到两难的选择题,也仍担心自己帮助外舅公的选择会造成不好的结果——可人总不能因为过去或是未来而恐惧得不向前走吧。
得知自己这侍女遭遇后,她更是想开了许多。
再怎么样,她也没经历过戴雪的苦难。
戴雪仍然期盼着,努力着想要为她自己争一个光明前程,自己怎么就落寞下去了呢?
她好歹重生一次,总不会是为了在这里停滞不前的吧。
于是隔日,曹盈便回宫里去了。
父女对她都多有不舍,但知晓她是有主意的,便没多说什么。
只是嘱咐着往后她若是再有想不开的事,一定不要闷在心里,曹盈有些感动地应下。
回宫途中,曹盈很有些忐忑,她郁郁那些日子里,曹襄和霍去病无论如何哄她高兴,她都冷淡着,这次回去,他们是否会与自己生疏?
结果还没到宫里,她便被得了消息的两个男孩给劫在半路。
他们倒没有直接闯进来,怕她心情仍差着,又触了她不高兴,便只是拦下了马车,想问问她的情况。
霍去病扣了扣马车的车壁,轻轻呼了她一声:“盈盈?”
曹盈没立刻应,曹襄便急性子地想要掀开车帘瞧瞧。
但娇俏的小姑娘在他动手直接就自己拉开了车帘一边,有些歉意地向他们赔礼:“我前几日心中有事儿没想通,就……”
她赔礼的话都没说完,就被曹襄直接团抱在了怀里,下半截话直接被吞了回去。
曹襄心里实在是苦涩,努力那么久好不容易进宫,结果隔日就被曹盈冷遇,又和妹妹分开了。
偏偏这苦楚还说不出,曹盈难受着的时候他也没心思来想这个,如今见她终于好了,情绪才总算得以宣泄出来了。
不过即便激动下他也仍记得上次弄伤妹妹的教训。
抱曹盈的动作看着猛,实际却没用多少力气,只是与曹盈贴贴亲热。
只是这夏日里抱着实在有些热了,曹盈被他捂着几乎喘不过气来了,只得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呜呜让他放开自己。
曹寿这才放手仔细打量她。
精神气好了不少,只是脸颊上的肉还是没长回来,微微陷着看上去十分可怜。
曹盈不愿被他这么同情,便转移话题问道:“我不在这几日,宫里有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那你可确实是错过好戏了,不过我可以直接讲给你听。”
曹襄兴致勃勃就要向曹盈讲,倒是霍去病冷静着先催着曹襄进了车厢。
长时间停在宫门口,一会儿被瞧见了总是不好的,且他们也需得赶时间回去。
进了车厢内,曹襄便讲起了这几天禁卫军统领李广与程不识比拼的事情。
他们上次就约定了要斗一斗,不过两个卫尉之间的比斗不知怎么叫刘彻知道了,便非要插一脚来主持热闹,这才拖延了这些天。
第一日比的是文的,别看是两个武将,但说起兵法战略来还是需条理清晰的。
只是李广说着说着便不自觉吹嘘起他在战场上的经历了,虽然跑题了,但是听李广这故事主人公讲些战场上故事还是别有一番感受的。
至少曹襄是听得心潮澎湃,恨不得自己直接成了那故事中几进几出匈奴军队的人物,对李广的崇拜之情更上一层楼。
霍去病抿着唇,等他说完,然后才道:“但若按陛下说的那样比拼谋略,李卫尉确是根本没讲出什么的。”
李广大约也没什么可讲的治军方法,霍去病早就琢磨过这件事了,李广单凭他一人的个人魅力扬名天下,即便想要传授他人经验,也做不太到。
相比起来,程不识话不多,倒是分成几点讲了他自己治军严明的好处。
士兵们文化不高,但在被明确告知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后,会遭到怎样处罚后,再去触犯条例的可能性就会小很多。
而他要对士兵们奖罚时都有例可循,就不会让他们事后心中生出不平,便是受罚也有心理准备。
迎敌匈奴时,他手下的士兵也会非常服从他的命令,不会为了博军功就贸然追击敌人,也不会一落入下风就贸然散了。
寥寥三点比不上李广的故事来得引人入胜,最后一点更是带了些消极迎敌的意思在,即便刘彻听了都皱眉。
但是霍去病却是听进去了,细思之后,更认可了程不识的带兵方式,觉着第一场根本就是李广输了。
“你就胡说吧,程卫尉那算个什么谋略,不过是循规蹈矩。便是换个人来照他这么做,和他的成绩也会差不多吧。”
曹襄听他又提起李广不如程不识,立刻就要把上次的争吵续上。
但当着曹盈的面,霍去病可不想与他吵起来,闭上了嘴不说话,还伸手掩住了曹盈的耳朵,省得她听曹襄的歪理邪说。
曹襄眉飞色舞地将他对第一场文试的看法发表完,转头就见这两个听众一个没认真听,另一个干脆被捂着耳朵了没听见。
听他的话终于告一段落,霍去病便也放下了捂着曹盈耳朵的手,道:“其实也就错过那一场没什么可惜的,今日比得这一场应才是精彩。”
曹襄听了这才想起他见妹妹激动下是忘了什么了,连忙掀开帘子探身出去向车夫道:“快些走,我们赶着去演武场呢。”
“两位卫尉今日的比试已经开始了吗?”曹盈得知这件事心中有些愧疚,
这可是难得见到的状况,结果两个对此极有兴趣的小男孩却为了接自己而错过了。
“没事,大约也才开了个头。”霍去病食指轻点在她的眉心:“别总皱眉烦恼了,即便为了接你真错过比试也没什么。若是有什么问题要问,我会主动向两位卫尉问的。”
一对一的解答,不比这么听完看完两个人的展示来得更有用?
“可若是真错过了见李卫尉表演骑射,那就太可惜了。”曹襄叹了口气。见曹盈看向自己又摆手道:“不看也无所谓,爹爹的骑射功夫其实也很好,我叫爹爹教我也是一样的。”
这当然是兄长的刻意安慰,曹盈听得出来。
李卫尉的骑射功夫之好已经是出名了的,他能多次死里逃生,凭借的也正是这手上的功夫。
演武场就在皇宫外围的一处空地上,他们来得并不算太晚,程不识已经射完了,八枝箭里七箭击中了目标,更有两枝射中了靶心。
而李广刚刚搭箭上弦,似乎还没有开始他的表演,也不知在等待什么。
不一会儿程不识的成绩统计完了,该轮到他了。
然而他没有去对他自己的靶子,而是站在了程不识方才射箭的位置上。
宫人以为他是要用这个箭靶,便准备将程不识的箭先收了。
谁知李广却朗声道:“不必收拾箭靶了,都避开些。”
宫人们散开,李广一箭射出,破开了那靶心上程不识先前射中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