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能再玩泥巴弄脏衣服,以后要好好和阿爹阿娘过日子。”
“若是能见到阿昭,就是你说的那个总欺负我的大坏蛋,你要记得帮我告诉他,我是这世上最喜欢他的人。”
“他手上的疤我摸过千百遍,就算下辈子也会记得那疤是什么样子。”
“你让他下辈子别急着娶妻,先等我循着那疤找见他,否则,他肯定会后悔的。”
德良听得懵懵懂懂,但还是使劲点头,又伸手推推秋斓:“知道了,知道了,阿斓你快去摘草药吧。”
远处的大关氏看着同德良惜别的秋斓,唇边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傻子就是傻子,妹妹替她求情,她竟还推着自己的妹妹去送死。”
大关氏转而对近身的宫女道:“带人去找半山腰的亲军卫,等那个小阿斓把知道的都交代完,就直接找个隐秘处把人埋掉,记得埋之前把她手里那红宝石拿回来。”
“至于那傻子,只要不吵闹,留着便留着吧。”
“反正,山上那事快该成了,秋家也折腾不了多久。”
第86章 奶皮酥
帐子外面的泥巴被堆成小塔又重新推平。
德良玩得不亦乐乎, 眼看着人一波又一波从帐子里离开,这才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你们也跟阿斓去摘药草吗?”
无人应她。
德良不禁又问:“是个什么样的草药?我也想看看。”
人群里嬉笑声迭起,却仍旧没有理睬她的声音。
德良看着他们越走越远, 只觉得泥巴也变得无聊了, 秋斓交给她的东西早已经被她忘去了九霄云外。
她现在只想去看看草药, 然后偷偷帮阿斓摘好多好多。
到时候阿斓肯定很开心。
德良不动声色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朝着上山的方向越走越远。
她兴高采烈,明晃晃听着那些人一路上的闲话。
“快了, 再爬一阵有棵歪脖子松树,高大人带的亲军就在那等着。”
“到时候我找人去挖坑, 你就抽根绳子把那秋家小娘子绑好塞进麻袋里。”
“娘娘吩咐过, 拖到没人找着的地方埋了就完事……”
德良愣了愣, 忽然叫道:“你们不是跟阿斓去摘草药的。”
几个人这才发觉德良尾随在他们身后。
德良连忙上前抓住他们的衣袂袖角:“把我的阿斓还给我……”
“这个傻子怎么跟来了。”几个人露了狠,“也不知听到多少, 麻烦。”
他们扯着德良把人拽去坡边上, 按着德良便往山下推。
德良不愿,撕扯着抓起一个人的手狠狠咬下一大口,哭着叫喊:“把阿斓还给我。”
可她终究寡不敌众, 脚下一空便沿着山坡直直坠下。
“把阿斓还给我。”
德良眼角蕴出一滴泪, 可她却只能看着那些人影渐渐变远消失。
满眼的猩红映着山林鸣松,叶涛波澜。
也不知是从哪里生起一阵风, 就在鬓边幽幽吹起。
德良使劲睁着眼,却只看到天地翻覆,她什么也抓不住,任着自己堕入一方深不见底的血海。
腥膻的血液蔓延到她眼前,直直淹没过她头顶,德良想要喘气, 却觉得根本做不到。
她只觉得那些血的颜色好鲜艳,亮得和秋家的红宝石一个样。
“阿姊……”
“我们从来没有做过恶事,为什么就必须任人欺辱地活着……”
“可是只要活着,咱们就还能再团聚的……”
德良微微蜷起手指。
从把白绫挂上高枝的那一瞬起,她便未曾有过半点懊悔。
是她害得秋家捉襟见肘家徒四壁;也是她害得阿斓被逼迫着嫁了人;更是她害得红宝石流于人手引来灾祸。
因为她活着,就是一种施加给亲人们的拖累。
何况,那根本不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也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只要秋家少了她这个无用的女儿,便再也不必承受那么多灾难。
她把自己挂在了白绫上,一切便都会好起来。
她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德良第一次有了这么强烈的欲望,她也想活着。
因为她得活着才能去救阿斓,她得活着才能把大关氏那些恶行悉数抖露,只有她活着滇州黎氏的冤屈才能早一日昭雪。
真正会让一切好起来的是他们都还活着。
窒息的感觉随之而来。
白绫拴得太紧,被勒住脖子更是难受的要死,比幼年任何一个春天发病还要折磨人。
要是再重来一次的话。
她再也不要投缳了。
德良使劲睁眼,努力挣扎,试图脱离一整片血海,她得活下去。可是源源不断的血从她眼前潺潺流过,她根本看不到血海的岸。
“阿斓,我要活下去。”德良口中汇出几个无声的字,往血海里越沉越深。
德良不知道自己究竟挣扎了多久,她被吓得陡然睁眼,看着山间湛蓝的天色,满目的混沌和模糊慢慢悉数退去。
她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和天地。
“德良。”朱嘉焕正伏在她身边,清冷的面容里藏不住担忧,他摁着她额头的血窟窿止血,另一边轻唤她的意识:“德良,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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