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挽过嬢嬢的手臂,嬢嬢看上去强健,可身子骨却是虚乏无力的很,这应当才是嬢嬢会小产的主要缘由吧。
“诗音,你命人打探一下聂隐的消息,明日我要入宫。”喜盛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叉烧包。
“好。”诗音知道喜盛有自己要办的事,从来不多过问,只管命人去安排。
翌日,喜盛起了个早,差人备了马车便回了禁庭。
江皇后的居处在凤仪宫,清早,凤仪宫的侍者都忙着伺候江皇后。
喜盛与诗音一迈进凤仪宫,正迎上凝霜。
凝霜瞧见了喜盛,黛眉先是一蹙:“六公主,您来了?”
“嬢嬢刚起吗?”喜盛看着凝霜手中的茶水,小声问道。
喜盛的声音软,问着凝霜的语气也格外好听,可凝霜看着她,却摇了摇头,拉过她的手:“公主怎么这时候来了,皇后娘娘正在气头上呢,连皇上都不见。”
“我知道的...”昨日父皇下旨把她下嫁柔然,嬢嬢怕是气都要气死了。
可是喜盛仍是觉得她必要来一趟,将嬢嬢这怒火平息下去。
“凝霜姐姐叫我进去吧,我来哄嬢嬢。”喜盛拍了拍凝霜的手,随后便提着裙摆迈进了寝殿。
凝霜并没有过多阻拦。
他们这位公主,若是以前,那便是个娇软的菟丝花,可经了昨日那一幕,凝霜对喜盛的看法,早已改观。
喜盛迈进了寝殿,便见榻上的妇人正斜倚,面前摆着一碗碗的汤药。
“嬢嬢...”她有些心疼,小声换了一句。
江皇后也注意到了喜盛,挥手将面前那一桌子汤药扫落,那满是怒气的话语中透出几分疲惫:“你给我滚回公主府。”
喜盛虽然已经做好接受江皇后怒火的准备,可头一回被江皇后如此训斥,吓得双肩一抖,跪在了地上:“嬢嬢,我知道错了。”
“公主,您还是先回六公主府吧,娘娘现在在气头上...”凝霜跟着喜盛进了寝殿,见着这幕,忙上前要扶起喜盛。
“别管她!”江皇后呵斥了声凝霜,让他起开。
““嬢嬢,盛儿知道错了,您别气了。”喜盛看着江皇后的那双杏眼有些微红。
“错了?”
“陈喜盛你长心眼了,学会先斩后奏了?”江皇后端看着殿中跪着的喜盛,殷红的唇勾起一抹冷笑。
这是她自己养的女儿,如今长大了,会把她这个当嬢嬢的都算进去了,真是好样的。
江皇后越想越气,干脆也不理会喜盛,将头别过去。
“你们都下去。”喜盛见着江皇后神色,有些话终究不好当着这些侍女的面儿说明,便命人都出去了。
凝霜走前,将门带上一道缝隙。
“你这是干什么?”江皇后见喜盛把人都支开,蹙了蹙眉。
“嬢嬢...”喜盛壮着胆子,从地上起来,慢慢坐到了江皇后的身边。
她将手搭到了江皇后的臂上,轻轻拽了拽江皇后的衣袖:“您别哭了。”
喜盛看着江皇后红肿的眼眶,鼻尖也有些发酸,但是她难得并没有哭,只是睁着一双杏眼,看着江皇后。
“别叫我嬢嬢。”江皇后心中满是气氛,抽出了被喜盛攥着的手,厉声道。
“我知道您气我,可是我们要相信大虞是不是?”喜盛默了默,从江皇后身边起来,敛襟跪在了江皇后跟前。
“您不想让我嫁到柔然,可我是大虞的公主,我若不嫁,谁来嫁呢?”
“柔然人是为了我而来,定然也会带着我走,您让容珠出去,让她代我出嫁,您可问过容珠是否愿意?还有娴妃,我想她的心情应当与嬢嬢是一样的。”
“您说是不是?”
“我不管这些。”江皇后瞪了眼喜盛。
她只要她的女儿好,别人的,与她何干?
“嬢嬢,您知不知道容珠讨厌我。”喜盛见江皇后仍旧固执,上前跪了些,将下巴枕到了江皇后双膝上:“盛儿是容珠的姐姐,是盛儿在宫里唯一的亲姐妹,可是她与盛儿一点也不好。”
禁庭里,她和容珠年龄相仿,按理说该是一对好姐妹,可是因为有着娴妃和江皇后,两个人关系一点都不好。
她并不喜欢这样。
“你是嫡公主,跟她好作甚?”江皇后从小娇生惯养着喜盛,要什么给什么,可也并不知道喜盛这般想亲近容珠。
她蹙了蹙眉,伸着纤细的手指掐了掐喜盛的脸颊。
“嬢嬢,我病的那几日,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经历了许多许多...”
“柔然逼我和亲,嬢嬢叫容珠和亲不成,便逼迫父皇,父皇不忍心看我们如此,设计假死将我送进洛阳行宫,可是后来,我的行踪败落,大虞失信于柔然,柔然起兵伐虞,边关守将反叛。
那时候父皇与嬢嬢都不再陪着盛儿了,宁表姐远征边关,被敌军内外围剿。
盛儿怕极了,可最后有一道冷箭,直取了盛儿的性命。”喜盛势必要劝解了江皇后,可她也不能直接告诉江皇后自己已经死过一回,只好将那些事说成了个梦境。
江皇后听罢,那双美眸也闪过些许震惊,她拽着喜盛的小手:“所以你醒了,就擅闯了乾清宫?”
“是..”喜盛点了点头,她看着江皇后眼里的震惊,粉唇微启:“嬢嬢比我明白对不对?”
江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大虞的皇后,柔然与大虞交恶会发生什么,应当比她清楚才对。
先祖乃雄主,可在称帝以后,便越发沉迷酒色,将大虞基业糟蹋的不成样子。
自爷爷那辈,才开始有所改善,可饶是如此,到了爹爹这里也没有好多少。
他们还没有能和柔然开战的底气,负隅顽抗,只会让大虞在变成上一世的模样。
“...”江皇后自然知晓,可是看着喜盛那张如珠似玉的小脸,半晌都没有说话,只是凤眸里的水渍模糊了双眼,一层又一层。
喜盛知道这是江皇后的态度有所改变,她上前抹去江皇后的眼泪:“你别哭,我以后会常回来看您的。”
“就会骗我,真去了那地方,何时才能回来?”江皇后拍开了喜盛的小手,自顾自将泪水抹干。
历朝的和亲公主,到最后都会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在异国成亲生子,幸运的可能只跟了一个人,可是不幸运的,不知要伺候几代可汗。
若是熬到了自己的国家与下嫁的国家开战那日,那么这位和亲的公主也只能以身殉国。
如今的大虞和柔然,今后必有一战。
“嬢嬢,不会的,盛儿不会和历代那些深明大义的公主一样,客死异乡。”喜盛连忙摇了摇头,抱着江皇后大腿:“我前几日去大营,不是去胡闹的,是父皇允了我养兵,盛儿一定还能回来的。”。
第25章 争抢
“当真?”
其实能不能回来,谁都说不准,可江皇后看着喜盛那真挚的神色,还是选择了信她。
“当真,我有张潜的,他会帮我。”喜盛巴巴点了点头。
张潜有超人之才,上一世也是他统兵来救她,喜盛有意将张潜从父皇那里要来,可是江皇后听着喜盛的话,忽然板正了喜盛的小脸,两道长眉一蹙:“为什么偏偏是张潜?”
“...”
喜盛没想到江皇后会这样问,想了想:“我在梦里的时候,是张潜带着父皇的命令来救我,我相信他。”
“我不信。”江皇后道。
“张潜是奴身,当年要不是裴昀在北地捡他的时候,他就像一头狼,几近濒死还能冲过来咬了裴昀一口。他是在阴私里生活过的,看着不显山露水的,肚子里阴私手段多的是,除了军事,你少与他来往。”
张潜这人,庆帝能用,裴昀能管,可若是把人放在喜盛跟前儿,江皇后一万个不放心。
“我知道的,可张潜能得到父皇的重用,一定能好好保护盛儿的。”喜盛与张潜相处过几日,觉得张潜也并没有这么不堪。
听着喜盛这般信誓旦旦的保证,江皇后仍是有些伤心,可这事已尘埃落定,她纵是再不愿,也不能让庆帝失信于天下:“你自己想明白了?”
“是,我想明白了。”喜盛没有犹豫,对着江皇后的目光,重重点了点头。
她声音柔柔软软的,可却无比坚定。
江皇后闻声,垂目看着将脸蛋枕在她膝盖上的喜盛,抚了抚她眉眼:“陈喜盛,落子无悔。”
江家的儿女,从不是反复无常之辈,江皇后希望西僧也如此。
“女儿不悔。”日光下,喜盛弯了弯唇,她额头在江皇后的手心轻蹭,带着几分女儿家的无赖,将那四字咬的斩钉截铁。
“好...”江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将还跪着的喜盛扶了起来。
“嬢嬢,你不生气了吗?”喜盛被江皇后拉着坐到了榻上,终于开口问了句。
“你心里有数便好。”江皇后摇了摇头,那双眸中虽然还含着眼泪,但好在没有在抗拒喜盛要和亲的事。
大抵是从喜盛踏入乾清宫那一刻起,江皇后没有来得及阻拦是,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余下的不甘,只是对喜盛这个唯一的女儿的心疼。
如今看着喜盛自己都这般肯定,江皇后也不再固执。
“对了,嬢嬢,可算过分娩的日子了?”瞧着终于哄好了江皇后,喜盛也想起了一桩事。
循着江皇后的肚子看去,有些担心。
“下月末。”江皇后抚了抚肚子,挑眉看了眼喜盛:“怎么?”
“那时候我想回宫里陪着嬢嬢。”喜盛没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嬢嬢就是在月初早产。
所以她必要在月初之前再与聂隐见一面,最好能把聂隐一同带到宫中,让聂隐为嬢嬢看看身子。
“有甚么可陪的,我巴不得这折磨人的小怪物快些出来,总让人上火。”提到肚子里这块肉,江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觉得口里的疮又疼了些。
“嬢嬢嘴里又起燎泡了吗?”见江皇后嘴里咕哝,喜盛问道。
“前些时候还好,最近就没断过,整日吃粥。”江皇后没有对她说过多。
“我在宫外有个朋友,他医术很好,改日我叫他进来给嬢嬢瞧瞧。”喜盛提议道。
“才出去几日,就有朋友了呐?”江皇后弯了弯眉眼,在喜盛脸上掐了一把。
“那当然了。”喜盛点了点头,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