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好不容易让自己偷偷摸摸养起来的几两肉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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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终于能把小姑娘名正言顺地留在自己身边一段时间,一定要让御膳房给她好好补补身子,小时候就营养不良像个小拨火棍似的,大了可不能还这么羸弱不堪。
两位爱卿平身。
纵然内心戏很多,容成姣面上依旧无甚大表情,从始至终正襟危坐着,只轻轻抬了下手。
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孩一点点抬起头,不卑不亢地站起,容成姣心头忽地涌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祁央现在依旧是个半大孩子,依着她的身量裁剪出来的朝服虽然非常合身,但是架不住她的骨架依旧纤弱,加上那张还略带着些微稚气的脸,站在一群老前辈当中时难免会十分引人注目。
然而,在一次次近乎完美地完成了容成姣指派的任务之后,相信几乎不会有人再忽略祁央本身所具备的强悍的应变能力和治国才能。她总是能在众多方案中选取一个最优解,然后果断地一击制敌,最后再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姿态登上胜利者的宝座。
她在政场上同别人的每一次交锋,赢得都干脆利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以至于那般荣耀加持在这位少女的身上时,她挺直腰板站在万众瞩目的大殿中央,傲然孑立,周遭气势不输任何人,连现在殿内流淌的空气,好像都因此变得有什么不同。她就如同闪烁着寒芒的三尺青锋,出鞘时便能隐约听见铮鸣之声。
而这柄称心如意的宝剑将会任由她差遣,所过之处无往不胜,无往不利。
四目在半空中相接,而后又极快地分开,容成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先照例像往常一样对此次大捷归来的和战士们进行丰功伟绩的表彰。
到了这位年轻军师时,容成姣凝望着那双含着点希冀和期盼的眼眸,心底不自觉地感觉有点小骄傲。
她将亲手为她的荣耀加冕桂冠。
即日起,拜裴幼心为御史大夫,特令其暂司丞相一职,协理百官。
*
幼心,朕给你的这份礼,你可喜欢?
容成姣微笑。
多谢陛下抬爱,臣自是喜不自胜,只是恐能力不足,负了陛下的美意。
祁央假笑。
噫,幼心此话怎讲。
您说呢?
坐在桌前,祁央目光幽幽地盯着笑意嫣然的容成姣,一脸痛苦面具,像只幽怨的小奶猫。
而在她面前,堆积着已经超过她脑袋的各种文书汇报啊、各地呈上来的文件啊奏折啊、连一些官员之间的弹劾小报告都被容成姣一股脑丢到了她这里。
祁央愤然摔笔:这些、还有这些,私密性质这么高的文件难道都是能让我看的吗!你你你你就不怕我独揽大权,一朝功高盖主吗!
无妨,若是你治理羌国的话,我当个太上皇也未尝不可。
祁央没料到容成姣能对自己如此信任。
容成姣这回彻底把包袱找到个人分了出去,顿时感觉连肩膀都松快了,说话的时候一脸轻松。只是苦了祁央,分到手的活计完全不是一个代理丞相该有的。
如今,丞相一族势力倒台,原本就等同于副丞相的御史大夫一职基本如今就是个丞相的代名词了。明眼人都能知道,祁央只要再随便弄弄出一个功绩,那直接晋升为丞相只是时间问题。
曾经,君权和相权的制衡永远是各国各时代的头等难题,但是到了容成姣和祁央这里,一切似乎都变得诡异地和谐了起来。
侧身倚在桌边,容成姣余光扫过不言语的祁央,以为她是真的觉得一上来的任务量有些重,不觉清了清嗓子,斟酌了半天伸出爪子:那,算了,裴爱卿若真是觉得劳碌繁忙,可
没有没有。
祁央连忙回过神疯狂摆手,推开容成姣的胳膊,眼神恳切而认真:作为臣子,谁人都愿意为陛下分忧;但此刻我是您的裴幼心,是您的左膀右臂,所以裴幼心能为成姣解难,不仅深感责任肩,更觉荣幸之至。
她不再笑闹,神情越来越郑重坚定,言语更是直言不讳,狂傲得仿佛脱口就来:这不过是个区区御史大夫,若我就已经被累垮了、退缩了,那羌国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我又该如何担起?
如此野心家的话,还是当着女皇的面讲出,但是此刻,二人却仿佛都浑然不在意一般。
蓦地,长久的沉寂被打破,容成姣笑了起来。
这句话,朕终于听你说出来了。容成姣难得如此严肃又郑重。
朕很满意。
在最开始被捡回的时候,祁央有心对自己伪装掩盖,对外讲话做事间便处处留心,斟酌把控,在言语行为间透露出不多不少恰好九分的懵懂天真和谨小慎微。
这使得绝大部分人一眼看上去,她就是一个普通无害的小乞丐无疑。
身材瘦削羸弱像个小麻杆,给一点再普通不过的食物就会对你感激涕零,那双星子般的眼睛里都是没见过世面的新奇,好像永远沾染不上一点心机和污秽,哪怕经历了那么多困苦也盛满了淳朴可爱的笑,像是永远都那么积极乐观,这样的孩子,就算是偶尔出现礼数不周的地方,也几乎让人不忍心苛责什么。
谁还能往权力的中心点去想?
而这副初印象,很快就在她的刻意诱导下,渐渐地固化形成了一个固有形象。
所以大部分、绝大部分、几乎是所有人,都可以被她骗过去。
而等那些人或早或晚反应过来后,那个小乞儿早就撕下了伪装的面具,露出了野兽的獠牙,粗暴地撕扯开敌人的血肉,站上了她的高峰和王座。
可是,在那个几乎以外,却依旧有这样唯一的一个人看清了她无暇莲花之下的那唯一一分泥泞,读懂了她无害外表下窝藏的唯一一丝野心。
那个人如今直视着她的眼神仿佛回到了当年最初审视时的一般,不再懒散,而是带上了几分独属于上位者的凌厉与深沉,仿佛要将祁央洞穿看清似的,锐利逼人。
幼时便觉出来了,依我说啊,你给朕看到的那副天真浪漫的模样,九分却多唉,果然是偏心的很。
容成姣像捉到小孩子小心机的长辈一样,轻轻地扣了三下祁央的前额。随着她的动作,那眸光也即刻柔软了下来。
这么相信我?不怕我当初一个多心,就把你的小尖牙直接拔咯?
不怕。祁央开口,掷地有声,第一,我相信陛下慧眼识人,绝不会随便扼杀任何可能的贤才;第二,我也相信我自己,能终我一生为陛下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容成姣瞳孔微微一缩,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好像狠狠抽动了一下。
她坐在那个位置上,早就听过不少人拍各式各样的马屁,也听过不少表忠心的豪言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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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从来没有哪次像现在这般令她动容。
幼心若有犹疑之处难以决断,随时来问我便是。
良久,容成姣闭了闭眼,压下翻腾的情绪后重新睁开。她一边说着一边绕到祁央背后,慢慢压低身子,在她耳边轻轻呓语般地道:随时。
容成姣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挽起,这会两人挨得极近,祁央只感到有几缕碎发轻擦着脸颊滑落,弄得耳朵都痒痒的。
多谢陛下厚爱,幼心惶恐。
什么惶恐不惶恐的,好好干,那边处理完了就来领其他份的。
谁知,两人的画风瞬息万变虚假的客套被撕碎,容成姣一秒化身剥削员工的无良黑心屑老板。
祁央:
老婆还是那个老婆。
呜呜呜,但是老婆的爱好特么沉重啊。
她正要说话,门外忽地响起脚步声,
陛下。
青鸾匆匆行了一礼,而后抬起头压低声音,模样有些异常。
何事?
回陛下,杨中丞求见,说有急事相告。
容成姣应了一声表示知道,抬手正要召见,面前的少女忽然面朝自己,后退了一步,直直跪下。
幼心这是何意?
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祁央的郑重模样使她怔了一瞬,但容成姣很快调整好:但说无妨。
臣恳请陛下,永远不要忘记今日我们的谈话。祁央一字一句道,陛下要相信,微臣无论做什么,都永远、永远不会背叛您,不会背叛羌国。
正如容成姣发现的那样,伪装的纯真和暗藏的野心,同时在她身上并存着。
前者是她作为乞儿行走世间的保护色,但后者是她展露出的保护色下的内里形容。
唯有能向认定之人、向至亲之人展示的内里模样。
她知道容成姣是何等的冰雪聪明。
她相信着她,所以在用独属于两人的方式无声诉说着、呐喊着。
就如同现在她端端正正地跪在她的脚边那样,俯着身子,是臣服、更像是来自猎物的反向诱捕,那从肩头滑落的三千青丝、那并拢交叠在地面上的指尖、和敛在眼底的璀璨眸光,皆是她十年来一字一句无声念出的引导和诱惑。
来发现我。
来观察我。
来探究我。
然后
用上我。
爱上我。
亲亲就不痛了
杨中丞请。
杨科跟随青鸾走进偏殿的时候, 还有些纳闷容成姣为什么要专门在皇宫内设置一个处理政务的机构,而且这机构偏偏又和她理政的主殿离得如此之近,几乎是抬脚就能到达的距离。
他本以为按照这位女皇的性格, 应该事无巨细必须经由己手才会放心,而绝对不可能将权力分给他人共享。
但是很快, 在看到上首位置的两位女子后,心不甘情不愿跪下行礼的杨科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这个小丫头。
与此同时, 恭谨垂手站立在容成姣身后的祁央也趁机抬起头, 眯缝起眼仔细打量了一下跪在地上的男子。
由于前脚抵达京城之中,祁央只来得及换了一身行头便接旨领命,匆匆忙忙进入宫中, 再然后就是正常的各种封官流程,目前为止根本没有时间私底下再去探查什么,朝堂之上也不能放肆地各种张望。这会她终于得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碰打量杨科,细细看去时不免心惊肉跳。
这人怎么一股子是挂逼本人的感觉!
说好的国君呢?
外挂器给替换了?!
祁央下意识地朝容成姣身边贴了贴,像只捍卫崽崽的猫咪一样竖起了浑身的毛。
他在掰倒齐王的博弈中,刻意伪装成容成姣的友军是想做甚?
不知杨中丞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容成姣敏锐地感受到身旁的热度倏地离自己近了几寸,以为祁央有些紧张, 便立刻不着痕迹地变换了原本端正的坐姿,也向祁央所在的位置歪了歪。
外人在不好直言,她便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何为外人,何为内人,差别可大着呢。
听到容成姣的问话,杨科抬起头, 目光下意识和祁央在空中进行短暂的交汇, 甚至隐约有火星迸发。
融入身体的那个图纹似乎陡然变得滚烫了起来,杨科盯着前方亭亭而立的少女, 面上的神情虽然在尽力维持平静,但是牙关已经狠狠咬紧。
整整十年间,这个裴幼心都被容成姣保护得滴水不漏,他就算是潜伏在容成延身边,已经尽可能地在利用职位便利探查,竟然也难以打探到关于她的行踪的一点线索。
明明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居然像是陡然消失在了人间一般!而后便是突兀消失又突兀出现的黄毛丫头,居然能如此轻易就搞下了何国的几座城池!又借着风头加官进爵,以至于现在踩在了自己头上!
杨科恼然。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
不知不觉地,内心过于激动的情绪没有被掩盖住,以至于像汪洋一样漫到脸上,逐渐地从他能夹死一只苍蝇的眉毛间体现了出来。
容成姣将此尽收眼底。
杨中丞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