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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之肃几乎可以想见,从前这位伊家小姐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
    伊荣正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在宁之翼跟前有头有脸,却养了这样一颗掌珠。护得住便也罢了,可如今护不住……
    房里的事情像是一团乱麻,她睡了这么些时候,仍旧委顿不振,抬起指尖轻揉太阳穴之后,欲将诸事抛于脑后,也不想去多揣测太子的心思。先在这儿待到让他消些气,再说别的。
    伊绵身子骨弱,经不起太久与宁之肃共处一室,那样神经崩得太紧,她的身子便也吃不消了。
    原以为三皇子面冷心冷,竟也喜欢来这些风月场所,看起来还挺怡然自得。伊绵心中想,人不可貌相是真的。她实在想象不出,宁之肃落在女人堆里的样子。
    太子府的马车上,宁之肃轻揉额角,呼吸沉重。
    他见不得女子撒娇委屈的样儿。
    当初长姐从宫墙中着红衣走出,皇室的嫁妆足足拖了十三车,但被卷入错综复杂的政局之中,这苦楚,谁懂得。
    她伊家的人,又凭什么委屈。
    从前为了维持势力,伊荣正不顾他放低身段的哀求,生生推了顺沅出去,害得母妃忧愁早逝,害得他在宫中再无温情。如今风水轮流转,她又凭什么委屈!
    宁之肃在马车内,将放有几个物件和书籍的小桌扫翻。
    “殿下!”吴远骑马在车窗处守候,有些不放心。
    车厢内的人未搭理,不多时恢复了宁静。
    —
    伊绵回了自己房中,丽妈妈端着几盘精致的小菜进屋,招呼她趁着还有热乎劲,赶忙用膳。
    伊绵慢吞吞坐在桌前,拿筷子挑了几样。
    屋子里不一会儿又进来了好多下人,忙着量尺寸,换家具。
    “这是作何?”伊绵问道,眼睛在她们身上流转。
    丽妈妈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淡笑,又多了两分讨好的意味,“这屋子有些东西,是该换换了。”
    伊绵惊讶,“是吗?我瞧着,倒都是崭新的样子。”檀楼的用度奢华至此,饶是她,也不得不佩服。
    丽妈妈拿着湖绿色手绢捂着嘴唇,掩了笑意,却也并未说破。
    伊绵考量着,如今自己居住于此,钱没挣着多少,白占着这样好的房间,开口道:“若是为我,丽妈妈实在不必多费心,有不方便的话,我搬走便是。”
    丽妈妈别有深意地从上到下打量她,很快又恢复了那抹笑意,只从袖口处抽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隐约有薄荷和杜松的香气,“绵绵将右手拿过来,丽妈妈给你上药。”
    伊绵方才便放下玉筷,右手虽有伤口,但强忍着,也能过得去。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嘴上羞涩地道:“不碍事的。”却未疑心丽妈妈怎知晓她手受伤之事。
    丽妈妈捏着伊绵纤细的腕骨,手法轻柔,将药膏抹于红肿处。伊绵不自主地“滋”了一声,意识到失态,将唇抿着,偏过头去,不再看伤处。
    丽妈妈手上的动作未停,瞧她一眼,心道这姑娘一身贵气,谁知现下的祸事就不是日后的福气呢。想罢,她手上的力道又轻了几分。
    伊绵看着屋里的人将棱角尖锐的家具悉数搬出,又抬了更加圆润光泽的进来,连着那水壶也换了样式,幔帐和枕头也可着舒适度,换了更柔软的来。
    倒像是把她当成了什么易碎的物件……
    “丽妈妈,实在不必如此费心。”伊绵语气中有些低落。她再也不是那个被人捧在手心的官家小姐,便是住的粗陋些,也是应该的。她只当丽妈妈心善,更加过意不去。
    丽妈妈将手中的绢帕一挥,并无解释,只道:“我心里有数。”
    伊绵的一切都单独从太子府出账,小姐看着是檀楼的人了,可实里,男人到底也不是真要她卖。身。
    —
    临近中秋,雨色浓重,幸而伊绵住在高楼,免受潮湿之扰,但凉意越来越甚,女子的身子有些受不住。这几日,伊绵睡得愈发不安稳,夜深时,她仰卧朝内侧睡,一只手的大拇指指尖抵着下唇,有时,便放纵了情绪,低低啜泣起来,不知何时又进入了梦乡。
    恍惚间,有男人的气息靠近,她蹙眉抵触,嘤咛出声,眼缝里渗了些湿润的晶莹出来,被男人带有薄茧的指腹抹掉。
    她沉吟了几声“爹爹……娘……”,又不知在哭些什么,过了半柱香复才安稳下来。
    丽妈妈推门轻悄悄地进入,压低嗓子道:“伊小姐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的,前些天儿殿下派来的太医开了几幅药,倒是有好转,但这两日似乎又不太对劲。”
    宁之肃凝目,鼻息蓦地重了一分。丽妈妈站在跟前,攥紧了帕子,有些胆颤。
    男人往里瞧了女子一眼,被衾盖得严严实实,脸颊和耳垂有些红润,到底还算睡着了。
    他想起当年还是三皇子时,听人谈论过伊荣正的家事,说伊大人疼爱妻女,每逢入寒之季,千金或是夫人有恙,连上朝都是忧心忡忡的。说罢,几人低低哄笑。他那时尚不明白这样的麻烦,如今摊上了,才知费心费力。
    宁之肃心里躁意翻腾。
    他一面痛恨自己狠不下心,做的事太留情,一面又止不住对伊绵的情况烦忧。伊家从前的大夫将病历悉数交给了太医,上面确有提及,秋冬季节女子难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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