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临天生不大会与人相处,情商低得无下限,反问了一句:“你见我记过笔记?”
何甜甜噎住,脸上浮起委屈的神色。
顾若杨就是在这时走进来的,身后跟着一个时小多。
时小多还没领到校服,穿着及膝的连衣裙和帆布鞋,简单素净。坐在前排的学生打量她,她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顾若杨站上讲台,嗡嗡作响的说话声瞬间消失,顾老师叹了口气:“说闲话的时候特别有劲,一做题就傻眼!黑板要是能考试,它得的分儿都比你们高!”
底下一片笑声,顾若杨没理他们,指着时念向大家介绍:“这是新同学,叫时念。”
时小多下意识地跟了一句:“也叫时小多,‘福气多多’的‘多’。”
话音落下的瞬间,教室最后一排,趴在桌子上的季星临霍然睁开眼睛,神情中浮起些许惊讶。
有些男生比较皮,笑着起哄:“是不是‘趣多多’的‘多’啊?”
季星临突然坐直身子,脚尖踢到桌角,“咚”的一声。起哄的男生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顾若杨向后瞟了一眼,拔高声音:“季星临,你跟我说说,校服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一分钟都不想多穿?”
全班四十多个脑袋齐刷刷向后,时小多心下好奇,一并看过去。
教室最后一排,墙角的位置,一个高个子男生动了动。那人穿着黑色的半袖T恤,混在蓝白相间的校服堆里,分外惹眼。窗外阳光灿烂,那人逆着光,看不清脸,只能看到身形,清瘦流畅,带着点戾气,淡淡的,不太好惹。
时小多想起先前听到的八卦,原来,他就是季星临。
七中一尊神,五班季星临。
〔10〕
季星临将铺在桌子上的校服外套拎起来,抖了两下,也不管是反面还是正面,胡乱往身上一披,然后又趴了回去,看样子是准备睡觉。
董云趁机参他一本:“顾老师,季星临今天又迟到,铃声响了才进来。”
顾若杨无奈:“上学迟到,上课睡觉,季星临,我讲课的声音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还行,”角落里,季星临十分平静地接了一句,“你讲课不算吵。”
教室里飞起几声窃笑,顾若杨在讲桌上狠拍了一巴掌,吼:“站起来!上星期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八千字检讨写了没?上来念一遍!”
季星临叹了口气,偷偷拽下脖子上的银币吊坠,收进口袋,然后越过小组间的过道,走到讲台旁边,停在距时小多三步远的地方。
笼罩在季星临身上的光芒寸寸退去,时小多终于看清他的脸,心底涌过淡淡的惊讶。
这家伙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双眼皮,眼形修长,似一笔淡扫的墨,左眼下有泪痣,像是有蝴蝶要从那里飞出来。
惊讶过后,又浮起一丝异样的熟悉。
时小多想,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很久之前就见过。
季星临睡不醒似的半眯着眼睛,衣袖挽起,露出一截白色护腕。时小多的目光慢慢移过去,看到绣在护腕上的字母——JXL,和她在飞机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原来是他。
等等,不对,不止在飞机上,好像在更早以前,他们就见过。
顾若杨看向季星临:“停课反省了两天,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季星临神情淡漠,舌尖顶着水果糖在嘴里绕了半个圈,说:“错在不该随便接话!”
顾若杨咆哮:“那叫接话吗?你那叫抬杠!物理老师气得心脏病都犯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季星临抬起眼睛,声音和表情一样,没有温度:“物理老师说我态度不端正,她说我要是能考上好大学,她就表演当场去世,我说那你必死无疑。从逻辑上讲,我说得没错。”
顾若杨无奈:“你不觉得这样顶撞师长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吗?”
季星临再次暴露情商上的短板,坦然道:“这不是顶撞,而是实话实说。”
顾若杨隐隐感觉自己也有心脏病发的征兆,指着季星临刚说出一个“你”字,时小多突然打断他的话:“老师,你还没给我安排座位呢,我要坐在哪里?”
教室里嗡嗡作响的议论声骤然一停,顾若杨愣了愣,连季星临都掀起眼皮朝时小多看了一眼。时小多神色镇定,又问了一遍:“老师,我的座位在哪儿?”
顾若杨正在气头上,没什么耐心,随手指向前排的某个空座:“先坐那里吧。”
位置在第三排,距讲台不远不近,是个好地方。
时小多眨眨眼睛:“我有点儿远视,坐太近反而看不清黑板,不如,让我坐后面吧。”手指在空中划出半个弧线,指向后排,“那里就行。”
教室里四十多张桌子单座排列,最后两排只有一个空座,在季星临的位置前面。
顾若杨沉默两秒,说:“也行,能看清黑板的话,你就坐那儿吧。”
时小多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谢谢老师。”
这声谢谢声音清透,辨识度很高,季星临记得这个声音。飞机上骗吃骗喝的人,是她;让赵主任朝后看的人,也是她;还有更早之前,海棠烂漫的时节,不顾众人异样的眼神,站在他身边,往他掌心里塞水果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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