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應了,沐醒去要廂房,向晚出去找大夫。杜丹很想拒絕這般勞師動眾,卻在他們家少爺的目光下,不敢吐出半句話。
一會兒,那大夫背著一堆藥材,急急趕來了。
杜丹坐在廂房床上,那大夫要她伸了腳,將她布袋般的寬褲管往上捲起,察看傷勢。
那白白的腿肚,竟是青紫一片,還滲了血。可見那踩得多用力,擰得多狠。
杜丹剛才沒感覺,但這下見到自個兒的傷勢,想到這地方真沒人權,搞不好自己真的不小心就被搞死了,還可能是被虐死的,竟也悲從中來。
幾位爺看她硬是忍著眼中的兩潭水汪汪,表情都不是很好看,但現下少爺在場,主子沒發話,其他人也只能靜靜地看著。
「這骨頭可能有些裂了,幸好不嚴重,包著藥,靜養上十來天就沒事。」大夫最後是如此說。
「大夫,我還能走呢!」杜丹聽自己骨頭裂了,不太相信。
「所以才說不嚴重,有人腿斷了還是硬要下田呢!最後那骨長歪,腿也差不多廢了。」
聽大夫這麼說,好幾雙眼睛瞪著那死會逞強的小丫頭。
杜丹乖乖地讓人纏了腿,向晚這才給了大夫銀錢,將他送出去。
房內氣氛有些詭異,杜丹縮著脖子,等著聽訓。
坐在桌旁,喝了口茶,東方穆謹才緩聲開口。
「知道錯在哪?」
「咱不該隨便去那貴人去的地方。」她喏喏地應。
東方穆謹一笑。
「還真不知道。」他將瓷杯放下,聲音幽幽慢慢,卻冷了幾分地說。「杜丹,妳在我院子裡,在我身邊伺候,便是我的人,我東方穆謹的人,能讓人隨便欺了?」
他語尾語調加重,剎時嚴厲起來。
杜丹沒見過東方穆謹這模樣,小腦袋縮得更低了。
「這也有我的錯,沒教妳規矩。以後妳記得,妳是我的人,沒主子的同意,打了妳便是打了我,妳敢教人打了,便是沒把我放在眼裡,丟了我的臉面;落了主子的臉,便是不敬主,在外頭沒被打死,回來也得重罰……妳可記住了?」
「杜丹明白了。」她急喏喏地應。
其實她更想喊「大人冤枉呀~~」。誰知道有這規矩呢?她只知道就算是蔣老夫人,要處置別的夫人院裡的人,禮貌上還是會知會一聲,但她這可是在外頭,又不是同一府裡認識的,誰理她呀?
但這一段訓話下來,她也明白了,原來在外頭,下人也背著主子的身分,正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今天下人被欺了,傳出去,確實會損及主子顏面,幸好剛才那些人不認得她,要不以東方穆謹的派頭,丟了他的臉,她這條小命恐怕真的不夠賠。
東方穆謹見那小丫頭乖喏喏地,都快縮成顆球,嚴厲的表情才斂了斂。
再看,瞧她身上那粗布衣,雖料子還過得去,卻是最下等的全素面,只在領、袖等處縫了邊,沒點樣式,也洗舊了,最初他見到這丫頭就是這打扮,看習慣了,倒也忽略。
現在一瞧,才覺寒酸了。
打點下人其實是主子的責任,這模樣莫怪讓人看輕了去。他心裡不快,也有了計較。
「待會兒上布莊,替妳裁新布,妳這段時日不好走動,乾脆在屋裡做女紅,把自己的衣裳做了。妳不也要滿十歲,在院裡也用不著灑掃,這寬袴是小娃娃穿的,也該是做些女孩樣式。」他開始替她打點。
杜丹沒反抗的餘地,就被人給拎到了剛才去過的「一品布莊」。
那掌櫃見幾位大爺走進店裡,其中一位手上還拎著剛才見過的小丫頭,臉上難掩訝異,但不過一瞬,便笑著迎上去。
「幾位公子,可是想買冬衣料子?咱們一品布莊的料子好,款也新,包您等滿意!」
杜丹像隻雞被揪住翅膀一樣被人提著,那姿勢醜得讓她有點想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給她裁的,來些瞧瞧。」向晚發話。
沐醒行動俐落,直接往布莊裡走,拉了把椅子出來給主子,東方穆謹坐下,這派頭不用講也知道這裡做主的是哪位了。
這陳掌櫃也是人精,知道是小娃的主子來給她操辦了,立即選了幾款料子,叫伙計搬出桌案,直接舖上頭給貴客選擇。
「剛才娃娃自個兒有過來看過,咱想說是她自個兒要買的,給她瞧了這款,這前年賣剩的了,但料子還是分點不差……」陳掌櫃先是拿了剛才那匹布,畢竟是給個小丫頭操辦的,他也不敢一下拿太好,怕挨訓,見坐著的那主子沒異樣,才又攤了其他幾匹,介紹下去。
「這匹用了三色絲,色料挺豔,織了紋,很受姐兒喜愛;這匹是緞子的,來買的多是奶奶,有些也會給體己的下人辦置個一、兩套……」(註:這裡稱呼的「奶奶」指的是主婦或大戶人家等較有地位的女性)
東方穆謹伸手摸了摸。
「這還行。」他態度看來是勉強入得了眼。「再挑個豔點的色,給她綴邊,再要些雜絲,給她做件夾襖。」
「是……可要做皮襖?」
「你這有皮料?」
「是是……咱們這有呢!有咱們蘭江這的,也有北邊來,咱們這的料子是較……」
這幾位爺聊上了,杜丹卻是滿頭昏花,聽不懂這幾位爺在講啥。
怎麼少爺對做衣服還懂挺多的?他不是讀書人嗎?
杜丹不知道,這種階級嚴謹的時代,在衣著上是有許多限制的,有些樣式貴族能穿,平民穿不得,一般人家對衣服都還是挺瞭解,更別說東方穆謹這般從小便得謹守禮法,看場合換衣服的孩子。
她整日只顧著學她的技術活,這些生活常識倒是缺了很大一塊。
最後向晚付銀錢時,杜丹眼睛差點沒掉下來。
「少爺!這布太貴了!」
「咳……娃娃,咱這價很公道了!」掌櫃也不敢大聲,只是有些委屈道。這些都是新客,他給了很好的折扣了,再要便宜,就是要挖他的肉了。
東方穆謹等人都笑了,沒人理她的抗議,東西買了便走,那小不點不情願地被拎著走,直到車上,還在碎碎唸。
「腳不痛了?」東方穆謹終於打斷她,要她稍停些。
「腳不痛,心痛!」她一臉沉痛表情。
東方穆謹失笑,這丫頭平時一副天壓下來都面不改色的鎮定,難得見她這般計較,倒是逗趣。
「可沒要妳給。」
「賣了我也給不起呀!」剛才給出去的是銀子吶!銀子!銀子是很多很多錢吶!!!沒瞧剛才那老闆結帳時笑得都瞧不著眼睛了!
「那就好好做衣裳,以後出門可不能再穿這粗衣,要不給人見了還道妳少爺我夠苛刻,連身邊丫鬟的衣裳都辦置不了。」東方穆謹對她這身衣服是越瞧越不順眼。
丞相府裡隨便一灑掃小廝穿得都比她體面,這丫頭還是待他身邊的呢!
聞言,杜丹雖然還是有些心痛,但還是乖乖應下了。
畢竟落了主子面子是大不敬,身為領薪水的,當事件提升到了「責任」和「工作內容」層面,她便有得把事情做好的自覺。
這下她終於止住了碎碎唸,開始煩惱起要做什麼衣服。
「少爺,可是我穿裙不好活動吶,可以做別的樣式嗎?」
「別單穿寬袴了,其他妳操心便行。」
「是是,不穿寬袴,也不能落了您的面子……」她點點頭,縮到角落去想衣服樣式去。
東方穆謹唇上掛著淺淺笑意,對她迅速即能轉換情緒的反應非常滿意。
只是那原本還掛著笑容的表情,在視線往下,見到某人那隻伸得直挺挺,被布料遮住的左腳時,表情又瞬間沉了下來。
他靠在鬆軟的蒲團上,若有所思。
馬車悠悠晃,車上兩人心思各異,在日落前,一行人回到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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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穆谨放开她的脚,笑容敛去。”叫个厢房,找个大夫先来看看。”
旁人应了,沐醒去要厢房,向晚出去找大夫。杜丹很想拒绝这般劳师动众,却在他们家少爷的目光下,不敢吐出半句话。
一会儿,那大夫背着一堆药材,急急赶来了。
杜丹坐在厢房床上,那大夫要她伸了脚,将她布袋般的宽裤管往上卷起,察看伤势。
那白白的腿肚,竟是青紫一片,还渗了血。可见那踩得多用力,拧得多狠。
杜丹刚才没感觉,但这下见到自个儿的伤势,想到这地方真没人权,搞不好自己真的不小心就被搞死了,还可能是被虐死的,竟也悲从中来。
几位爷看她硬是忍着眼中的两潭水汪汪,表情都不是很好看,但现下少爷在场,主子没发话,其他人也只能静静地看着。
“这骨头可能有些裂了,幸好不严重,包着药,静养上十来天就没事。”大夫最后是如此说。
“大夫,我还能走呢!”杜丹听自己骨头裂了,不太相信。
“所以才说不严重,有人腿断了还是硬要下田呢!最后那骨长歪,腿也差不多废了。”
听大夫这么说,好几双眼睛瞪着那死会逞强的小丫头。
杜丹乖乖地让人缠了腿,向晚这才给了大夫银钱,将他送出去。
房内气氛有些诡异,杜丹缩着脖子,等着听训。
坐在桌旁,喝了口茶,东方穆谨才缓声开口。
“知道错在哪?”
“咱不该随便去那贵人去的地方。”她喏喏地应。
东方穆谨一笑。
“还真不知道。”他将瓷杯放下,声音幽幽慢慢,却冷了几分地说。”杜丹,妳在我院子里,在我身边伺候,便是我的人,我东方穆谨的人,能让人随便欺了?”
他语尾语调加重,剎时严厉起来。
杜丹没见过东方穆谨这模样,小脑袋缩得更低了。
“这也有我的错,没教妳规矩。以后妳记得,妳是我的人,没主子的同意,打了妳便是打了我,妳敢教人打了,便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丢了我的脸面;落了主子的脸,便是不敬主,在外头没被打死,回来也得重罚……妳可记住了?”
“杜丹明白了。”她急喏喏地应。
其实她更想喊”大人冤枉呀~~”。谁知道有这规矩呢?她只知道就算是蒋老夫人,要处置别的夫人院里的人,礼貌上还是会知会一声,但她这可是在外头,又不是同一府里认识的,谁理她呀?
但这一段训话下来,她也明白了,原来在外头,下人也背着主子的身分,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今天下人被欺了,传出去,确实会损及主子颜面,幸好刚才那些人不认得她,要不以东方穆谨的派头,丢了他的脸,她这条小命恐怕真的不够赔。
东方穆谨见那小丫头乖喏喏地,都快缩成颗球,严厉的表情才敛了敛。
再看,瞧她身上那粗布衣,虽料子还过得去,却是最下等的全素面,只在领、袖等处缝了边,没点样式,也洗旧了,最初他见到这丫头就是这打扮,看习惯了,倒也忽略。
现在一瞧,才觉寒酸了。
打点下人其实是主子的责任,这模样莫怪让人看轻了去。他心里不快,也有了计较。
“待会儿上布庄,替妳裁新布,妳这段时日不好走动,干脆在屋里做女红,把自己的衣裳做了。妳不也要满十岁,在院里也用不着洒扫,这宽袴是小娃娃穿的,也该是做些女孩样式。”他开始替她打点。
杜丹没反抗的余地,就被人给拎到了刚才去过的”一品布庄”。
那掌柜见几位大爷走进店里,其中一位手上还拎着刚才见过的小丫头,脸上难掩讶异,但不过一瞬,便笑着迎上去。
“几位公子,可是想买冬衣料子?咱们一品布庄的料子好,款也新,包您等满意!”
杜丹像只鸡被揪住翅膀一样被人提着,那姿势丑得让她有点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给她裁的,来些瞧瞧。”向晚发话。
沐醒行动利落,直接往布庄里走,拉了把椅子出来给主子,东方穆谨坐下,这派头不用讲也知道这里做主的是哪位了。
这陈掌柜也是人精,知道是小娃的主子来给她操办了,立即选了几款料子,叫伙计搬出桌案,直接铺上头给贵客选择。
“刚才娃娃自个儿有过来看过,咱想说是她自个儿要买的,给她瞧了这款,这前年卖剩的了,但料子还是分点不差……”陈掌柜先是拿了刚才那匹布,毕竟是给个小丫头操办的,他也不敢一下拿太好,怕挨训,见坐着的那主子没异样,才又摊了其他几匹,介绍下去。
“这匹用了三色丝,色料挺艳,织了纹,很受姐儿喜爱;这匹是缎子的,来买的多是奶奶,有些也会给体己的下人办置个一、两套……”(注:这里称呼的”奶奶”指的是主妇或大户人家等较有地位的女性)
东方穆谨伸手摸了摸。
“这还行。”他态度看来是勉强入得了眼。”再挑个艳点的色,给她缀边,再要些杂丝,给她做件夹袄。”
“是……可要做皮袄?”
“你这有皮料?”
“是是……咱们这有呢!有咱们兰江这的,也有北边来,咱们这的料子是较……”
这几位爷聊上了,杜丹却是满头昏花,听不懂这几位爷在讲啥。
怎么少爷对做衣服还懂挺多的?他不是读书人吗?
杜丹不知道,这种阶级严谨的时代,在衣着上是有许多限制的,有些样式贵族能穿,平民穿不得,一般人家对衣服都还是挺了解,更别说东方穆谨这般从小便得谨守礼法,看场合换衣服的孩子。
她整日只顾着学她的技术活,这些生活常识倒是缺了很大一块。
最后向晚付银钱时,杜丹眼睛差点没掉下来。
“少爷!这布太贵了!”
“咳……娃娃,咱这价很公道了!”掌柜也不敢大声,只是有些委屈道。这些都是新客,他给了很好的折扣了,再要便宜,就是要挖他的肉了。
东方穆谨等人都笑了,没人理她的抗议,东西买了便走,那小不点不情愿地被拎着走,直到车上,还在碎碎念。
“脚不痛了?”东方穆谨终于打断她,要她稍停些。
“脚不痛,心痛!”她一脸沉痛表情。
东方穆谨失笑,这丫头平时一副天压下来都面不改色的镇定,难得见她这般计较,倒是逗趣。
“可没要妳给。”
“卖了我也给不起呀!”刚才给出去的是银子吶!银子!银子是很多很多钱吶!!!没瞧刚才那老板结账时笑得都瞧不着眼睛了!
“那就好好做衣裳,以后出门可不能再穿这粗衣,要不给人见了还道妳少爷我够苛刻,连身边丫鬟的衣裳都办置不了。”东方穆谨对她这身衣服是越瞧越不顺眼。
丞相府里随便一洒扫小厮穿得都比她体面,这丫头还是待他身边的呢!
闻言,杜丹虽然还是有些心痛,但还是乖乖应下了。
毕竟落了主子面子是大不敬,身为领薪水的,当事件提升到了”责任”和”工作内容”层面,她便有得把事情做好的自觉。
这下她终于止住了碎碎念,开始烦恼起要做什么衣服。
“少爷,可是我穿裙不好活动吶,可以做别的样式吗?”
“别单穿宽袴了,其他妳操心便行。”
“是是,不穿宽袴,也不能落了您的面子……”她点点头,缩到角落去想衣服样式去。
东方穆谨唇上挂着浅浅笑意,对她迅速即能转换情绪的反应非常满意。
只是那原本还挂着笑容的表情,在视线往下,见到某人那只伸得直挺挺,被布料遮住的左脚时,表情又瞬间沉了下来。
他靠在松软的蒲团上,若有所思。
马车悠悠晃,车上两人心思各异,在日落前,一行人回到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