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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苏州知府赵庭之的书房之中,赵庭之命乔师爷拿来了一块纯铜打制,一尺见长,表面光滑耀眼的虎头腰牌,递给了柳青,说道“现在不是募兵的时候,不能大规模募兵,但寻个特殊的由头,零时招募一两个人还是可以的。这块腰牌正是募兵牌,乔师爷已为你办理了入籍事宜,通判李大人也已用印签发,府中幕职官会尽快行文知会钰山大营。嗯……七日之后,你拿着这块牌子去钰山大营报到即可。”
    说罢,赵庭之从书案之上取出了一个信封,交给柳青道“这是我给钰山大营指挥使薛知涛写的亲笔信。见了这封信,他自然会在军营之中为你安排一个轻松体面的差事,而且在方方面面也会对你多有照顾。还有一事,上午户部来人了,要我即日启程,进京述职。奇怪,本官到任不到一年,怎么就让回去述职呢?我问户部的人,他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说杭州知府尹大人也得回去述职,不仅我们两人,两浙路的转运使、安抚使大人也得回京,真不知道,户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好,趁着回京述职的机会,我可以带瑶紫在京城好好地游览一番。”
    就在这时,乔师爷从外面匆匆赶来,说道“赵大人,一切准备妥当,苏姑娘也准备好了,我们何时启程。”
    “咱们这就出发。”赵庭之说道。
    赵庭之要启程回京,柳青不便久留,告辞出来后,他乘车回到了云裳馆。
    刚要进门,方怡迎了出来,问道“去军营的事办妥了。”
    柳青点点头,说道“办妥了。”
    方怡迟疑了一下,有些忸怩地说道“军营里军纪森严,你一旦去了哪里,真不知多长时间才能回来一趟。”
    柳青见她说话时,低着头,一边说一边用手搓弄着自己的衣角,真像一个刚刚嫁人的小少妇,生怕自己的相公不回家似的,那种娇羞的姿态让人又爱又怜。
    柳青呵呵笑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好男儿就应当建功立业嘛。不过,赵大人让我七日之后再去钰山大营,这七天之内,我带你在苏州城玩儿个够,好吗?”
    方怡会心地点了点头,两人手牵手,有说有笑地向热闹繁华的街市走去。
    两人在街市之上采买了一大堆的东西,每买一件,柳青就像个货架子似地接过来一件,不多时,柳青除了双手拎着两个大包裹外,背上背的,脖子上挂的全是琳琅满目的物品。
    方怡身穿月白夹衫下罩水湖绿湘水裙,身形苗条,玲珑婀娜,长发高高挽起,用一根银色丝带挽着,柳青望着她的背影,满心欢喜之色。
    两人漫步在热闹的街市,忽然,阴郁的天空乌云骤起,不一会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细雨霏霏,丝丝如帘,雨打碧荷,烟雾朦胧。正想着去哪儿避雨时,柳青看见在一座石桥之下并排停了十几艘乌蓬船。河面之上,不时有乌蓬船划过,似乎并不受雨的影响。
    柳青指了指桥下,说道“我们租一支小船,去船上避雨,岂不惬意。”
    方怡高兴地点了点头,两人沿岸边石阶走到桥下,花了五两银子租了一支小船,他们没有雇船夫,而是由柳青摇橹,方怡撑着一把油纸伞,端坐在船头,雨水如丝,纷纷飘落,击在河水之上,激起缕缕轻烟薄雾,方怡身处烟霞轻笼之中,说不出的空灵轻逸。
    柳青看得入神了,看得醉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方怡的美,与江南水乡之美浑然天成。柳青放下橹桨,穿过乌逢船仓,径直向船头走来。
    方怡盈盈起身,脉脉含情地注视着柳青。小船儿在水中慢慢前行,水波轻轻地、柔柔地涌向岸边。
    柳青走至方怡身前,接过了她手中的油纸伞,轻声对方怡道“大小姐,你今日真漂亮,在我的眼中你最美,我的眼中只有你……柳青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不知如何倾诉,爆出了一连串后世的歌词。”
    方怡见他语无伦次,不禁抿觜一笑道“你个呆子,人家的一颗心早已属于你,你却整日地叫人家大小姐,显得那么生分。”
    柳青傻傻地一笑,挠了挠头,说道“那我该……”
    方怡睨了一眼,柔声细语地说道“呆子,叫人家怡儿就对了嘛。”
    柳青呵呵一笑,说道“好,我的好怡儿,从现在起,我再也不会叫你大小姐了。”说着,一阵凉风袭来,柳青顺势将方怡揽在了怀中,身体所触皆是一片温香软玉。
    看着方怡粉嫩的小嘴儿,如樱桃般湿润,柳青身子一侧,轻轻吻了下去。方怡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君采摘的样子。就在柳青刚刚感到一丝温润沁甜之时,船后突然“咚”地一声巨响,船身随即一阵巨烈摇晃,一下子将柳青和方怡掀倒在了水中,那只乌蓬船随即倾覆在了水中。
    方怡虽是江南水乡女孩,但并不会游泳,一到水中就成了一只旱鸭子,用尽全力拍打着水花,呼喊道“柳青,我不会水,快救我。”
    柳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横祸弄得天玄地转,但听到方怡的呼喊后,立即清醒了过来,在水中正了正身子,便一个猛子向不远处的方怡冲了过去。
    “怡儿,不要怕,我来了。”柳青在水中一把将方怡揽在了怀中,一只手臂揽着她娇挺的细腰,另一只手臂拼命地划水,想尽快地游向岸边。
    正在这时,他俩的身后出现了一艘体型颇大的官船,官船吃水很深,显然船上载了极重的货物,船过之处,波分浪裂,一排排的浪头向两岸涌去,带着无数打着转转的旋窝,水流带来的冲击,将柳青和方怡冲了开来,方怡惊呼一声,身子向下沉去。柳青大惊,又一个猛子扎下去,拼尽全身力气,将方怡从水中托了出来。
    再次浮出水面,官船已经远去,遥看官船之上,四平八稳地放着一块五颜六色的巨大石头,柳青紧紧搂着方怡,生怕她再被水流中去,望着远去的官船,啐了一口,说道“他妈的,没想到花石纲现在就开始了。”
    远处的官船之上,几名全副武装的官差移步来到了船尾,其中一人指着船尾的方向,说道“大人,刚才撞翻的那只小船,从船上落下去两个人,卑职看那男的像极了云裳馆的掌柜柳青柳公子。”
    “哦?你看清楚了?确实是柳青?”一个满脸横肉,脑满肠肥的官差望着船尾拖出的一道长长的白浪说道。
    “没错,卑职绝对没有看错,绝对是柳青柳公子。大人,咱们要不要停下船,叫几个弟兄下去,去将柳公子救上岸?”
    “救他?啍,要是在昨天,我会毫不犹豫,奋不顾身,毅然决然地下去救他,不过,今日,哦不,此时此刻不用了。把他淹死最好,可以喂河里的王八。”
    “大人,您对柳公子可是毕恭毕敬,待如上宾,为何现在态度大变,卑职不明。”
    “我告诉你吧,我过去同他客气,完全是看在赵大人的面上,不过,就在刚刚咱们登船之时,我得到了一个小道消息。”
    “小道消息?”
    “没错,听说就在两个时辰之前,赵大人将府里的印信交给了通判李大人,然后携家带口登车北上,听说去汴京述职去了。”
    “哦赵大人到任才半年多就去述职?不合成例呀。不是三年一小考,五年一大考时才需要述职吗?”
    “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我琢磨着,咱们这位赵大人十有八九是步前任马大人的后尘,遭到御史弹劾,回京请罪去了。”
    “噢……”他们二人的这番议论早引来了同船之人的围听。当话头儿说道知府赵大人可能被罢官夺职之时,不禁引得众人一阵唏嘘。
    这群丘八们正是那日主动登门赔礼道歉,并将拿衣服的钱送还柳青的昆山县的衙役。如今又奉了新的差事,帮着押运太湖石。
    那名为首的姓杜的押司盯视着后方,恶狠狠地说道“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赵大人是去是留还没有个准信儿。我们静观其变,一旦赵大人失势,柳青在这里也就失去了靠山,咱们还惧他如何。到时候,你们寻个由头,先把他的云裳馆给他关了再说。”
    站在杜押司身旁的一个官差问道“关了?用什么名义关呢?”
    杜押司申斥道“笨蛋,动动脑子嘛。在这苏州城中开店的,哪个头上能没点儿事。像什么偷漏税款了,缺斤短两了,以次充好了,制假贩假了,实在不行,就说他门前店面不整或者乱摆乱放什么的,大事儿小事儿都算事儿。只要你想给他找事,那他一定有事。记住,关他几天后,再让他继续开,等过一段时日,寻个由头再给他关了,如此这般开开关关,直到他彻底倾家荡产为止。”
    另一个官差问道“大人,咱们要关就一次给他关个彻彻底底,岂不痛快,干嘛要关关停停地拖那么长的时间,不麻烦吗?”
    “麻烦?”杜押司嘿然一笑,说道“嫌麻烦怎么能拖住他这条大鱼呢?如果一次给他关彻底了,他可能就完全死心了,可能会携家带口立刻离开苏州。那样对他而言,无非就是烫了一层皮,伤不了筋也动不了骨。然而,关关停停就不一样了。先关他两天,当他陷入困境之中,再让他重新开张,让他重新看到希望。这样,他为了弥补关门歇业的损失,势必要加大投入,等他生意有起色,咱再给他关了,如此开开关关拖上他个一两年,他会在无数次看似希望之中将全部家底都投到重新开张的无底洞之中,拖他个倾家荡产。”
    一听杜押司如此说,众官差齐齐伸出大拇哥,众口一词,说道“哎呀,大人高见,大人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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