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萧致谦跑进厅来,这位服侍过两朝皇帝的老人心中也流过一丝不忍的情绪,但他的情绪仍旧把握的很好,只是站起身来一字一句的宣读了圣旨。
圣旨的意思是让萧致谦承袭其父爵位,封为三珠王侯,又要他迎娶长柳公主。
自从靖祯帝驾鹤西去,淮安王府在京中如同消失了一般,萧帝仅有的恩赐还是碍着太后的情面给的。如今萧帝将长柳公主嫁到王府,并不是他想拉拢王府,也不是他真心疼爱这个侄子,而是淮安王府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萧致谦心中都明白。
他领了圣旨,强颜欢笑将李筠一行送出府门。
迎娶和亲的公主并非丢人的事,但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无人能知东鹤与金乌两国日后是何种景象,一位异国公主做了侯府王妃,两国交好便相得益彰,若是两国起了龃龉,这位王妃便是王府洗不清的污点。
王府的嫡子掺着异国血脉,想来日后在朝堂上也不能立足。
萧帝这是狠了心要舍弃淮安王府。
萧致谦在厅上坐了很久,他看着窗外乌云密布,四周的天低垂下来,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如今萧致歉是淮安王了,他母亲自然是王府的太夫人,陛下又有赏赐给王府,这件事自然瞒不过萧致谦的母亲吴氏。听完萧帝的旨意,她倒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派了兰徽问问萧致谦的主意。
兰徽是个愚忠的丫头,在王府长大,只听吴氏的话。吴氏叫她来看萧致谦,萧致谦又将厅门紧闭不肯出来,兰徽见不着萧致谦,便提着灯在厅门外等了一夜。
直到天色蒙蒙发亮,萧致谦出门才见到在门口冻得发抖的兰徽。
兰徽声音有些发抖,揉了揉冻得发僵的鼻头,问道:“太夫人遣奴婢过来问话,王爷打算怎么办?”
萧致谦抬眼看着深蓝天光,面无表情说,“你们将喜宴的东西都准备起来吧。”
“王爷真要娶?”兰徽没想到萧致谦答的这样干脆,道,“太夫人说,王爷若是不愿意迎娶公主,她……”
“难道我要让母亲拖着病躯去面圣不成?”萧致谦心中有气,却无法发泄,他在朝上也见过一眼长柳公主。他本就不能指望任何人帮自己的忙,如今只能希望这位公主是良善之人,两国不要出什么乱子,自己再多多努力一点,为淮安王府挣下一番天地。如今根本推脱不了,倒不如大大方方风接受,萧致谦道,“金乌使臣还在京中,金乌也盯着这门亲事,此时断断不能丢了我朝的颜面。”
萧致谦前往皇宫谢恩,萧帝果然高兴。
长柳公主清楚自己的位置,是她在皇兄面前提起和亲之事,无论萧帝是何种安排,她都没有任何异议。
萧帝便将淮安王与长柳公主的婚事定了下来。
毕竟是两国之亲。萧致谦大婚那日,王府着实热闹了一番,往日里不来往的亲戚都来王府贺喜。
江宁早就接到了王府的请帖。王府与侯府是近亲,这样的喜事本是要侯府全家都出席的,萧淑砚时病时好,柳太夫人又不爱热闹,便让江宁夫妇带着萧淑灵赴宴去了。
平阳侯府也有自己的难处,江宁甚少同云笙在一处,成婚至今竟是连同房都没有。
松墨馆全是萧致和调教出来的心腹,无人敢声张此事,就连柳太夫人也不知他两是分房而睡的。云笙嫁到平阳侯府,旁人眼里她是身份尊贵的侯府夫人,这其中的苦楚又无人可知,
她隐约感觉江宁与她有打不开的心结,却没有法子可以解开。也正是如此,她不愿将自己与江宁的事告知任何人,心结这种东西,除非本人自己解开,旁人的劝解都是没有用的。
有时候,旁人劝的越紧,这心结便系的越紧。
不管怎么说,如今她是侯府夫人,是要和侯爷过一辈子的。
她可以等侯爷将这心结告知她。
平阳侯府的马车刚停到淮安王府,便有王府的侍卫前来迎接。今日王府聚集了很多人,萧淑灵向钻下了马车,云笙拉了一把正欲下车的江宁,道:“侯爷,今日王府邀请了不少人,不少双眼睛盯着你我。”
“我知道。”江宁跳下车去,他自然明白云笙说的是什么,正如出了松墨馆向柳太夫人还有众人做戏一样,今日在这里他与云笙也要演出一副夫妻和顺的模样来。
江宁便扶着云笙下了马车,又一同进了王府。
唐晓知道江宁从未来过王府,可萧致和随不算时常出入王府,对王府也还算是熟悉,便一早预备了王府的地图让江宁背。可今日人实在是太多,比那日江宁大婚人还要多,江宁一看见多出来的生面孔心中有些紧张,一时忘记了自己看过的路,带着云笙与萧淑灵往人多处走去。
“侯爷,真是不好意思,王爷在正厅招呼人。”此时迎过来的正是王府的管事盛大盛二两兄弟,盛大心思活泛,人又能说会道,急忙叫了婢女来为江宁引路,点头作揖说,“侯爷也知道,我们王爷迎娶的是公主,王爷此时正招呼荀大人,金乌还来了一些人,王爷实在是走不开。怠慢了侯爷,还望侯爷海涵。”
“管事这是什么话,今日是王爷的喜事,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你们怠慢了我。”江宁道。
“论礼,国事大于私事;论情,公主是王爷正妻,堂哥都理应去正厅才是。哪里有我们等着王爷来接的道理?这倒是我们不通情理了。”云笙牵着萧淑灵的手,笑着对盛大管事道:“论起亲来,王爷还是我们侯爷堂哥,我们过来之前婆母特意交代要前去拜访太夫人,到太夫人跟前讨个喜气,回去也让婆母高兴高兴。”
“正是呢,太夫人一大早就盼着侯爷与侯爷夫人过来了,叫厨房预备着侯爷爱吃的荷花酥,温了满满一壶寒潭香呢。”京中哪位公子小姐喜爱什么吃食,常喝什么酒,他心中都一清二楚,即使萧致和在王府只来过寥寥几次,他也能说出个花儿来。只是这侯爷记性明显不好,太夫人住的兰园在王府东边,他说是去看望太夫人,却往西边的迎辉阁走,盛大管事引着他往东边走去,道,“侯爷,太夫人身子骨不大好。今日本是要来迎辉阁看着王爷迎娶公主的,无奈一起身就头晕目眩,郎中不许她多挪动,太夫人便又回了兰园歇着。”
“哥哥,你不记得去兰园的路了?”萧淑灵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