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要干什么去?”胡滢不解,也紧跟其后。
云红见他们都往外走,拎着裙角也匆匆跟上。唐家这破地方,她可不想再多待,抱起自己的宝船画舫紧跑两步,差点被门槛绊倒。胡滢回头拉住她的手,小梅妖这才捂着心口悄悄松了口气。
秦翎墨没说话,出了房门一路疾行。白月光如水倾洒,轻抚过他冷俊的侧颜。唐家巡夜的家仆都知道秦大宰相在府上,见他行迹匆匆连忙迎上前作揖:“您这是……”
“备车!”宰相大人沉声打断:“直接备马!”
“哎!是是!”家仆哪里敢忤逆秦相的意思,说备马就备吧!只不过这秦大人身边多出来的一姑娘一小孩又是怎么回事?倒是颇有一家三口的感觉。
这念头也就是瞬息间的事,像燧石擦出的火花。只可惜撞上秦翎墨冰冷似雪般的面庞,半点绯闻也擦不出来。
老爷早就吩咐过,只要秦相有要求,有求必应。
立即有人牵来两匹棕红骏马,也已经有人去禀告唐老爷。秦翎墨可等不及,立即翻身上马,扬鞭奔出唐府。而胡滢一把抱起云红往马背上一放,自己也迅速上马跟出去。
冬夜的冷风呼呼刮过,马蹄踩在石板路上,哒哒哒一路疾响。此时早就过了宵禁的时候,巡城的士兵听到动静赶过来,他们尽忠职守喝令擅自夜游者停下来。
秦翎墨勒马停驻,将腰牌亮给上前的阻拦者。
“原来是相爷!小的们失礼!”巡城士兵顿时后背冒冷汗。好死不死赶上秦翎墨在外面溜达,这拦住了他不会被记恨吧?
其他同僚都在心肝乱颤,其中一士兵却冲秦翎墨双手抱拳问道:“不知相爷这么晚还在外是有何缘由?”
“奉皇命办事。”秦翎墨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了谎。
其他巡城士兵早就想高举双手恭送他离开了,在他们眼里这是瘟神,送到千里之外都不嫌多。偏偏之前开口询问的士兵却不依不饶:“那相爷您可有圣上的办事牌子?”
某些特别情况下,需要在宵禁后出外办事的,原则上都要有皇上特批的办事铭牌。凭此方可在城中随意行动,出城自由不受限制。
秦翎墨看了他一眼,后者低了低头却没有退后。
其他同僚倒是有点慌张,仿佛被质询的是他们:“你怎么说话呢?没听到相爷说是奉了皇上之命办事吗?你聋啊?”
领头的还在呵斥,一块四寸多高的玉牌出现在他们面前。莹润青白的质地,四角雕龙刻兽。正面“奉旨办事”,背面则是传国玉玺上刻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之前问话的士兵见此再次行礼:“打扰相爷办事,还望恕罪!”他躬身做了通行的姿势:“请相爷畅行。”
棕色骏马绝尘而去,月色更浓。
胡滢好奇:“你什么时候弄到的牌子啊?”
“一直都有。”秦翎墨顿了下,简短解释:“皇上特许。”
“那你且不是晚上想在城里逛游就逛游,想出城就出城,根本不用报备啊。”胡滢心中盘算,以后说不定有用。
秦翎墨却没有再搭话,面前已经出现一处宅院,门前挑着盏红灯笼。比起王爷府自然是差的远,可与平民百姓比就宽绰多了。
灯笼微红的光晕映亮匾额上的“王府”二字。
宰相大人翻身下马,上前拍门。
守夜的下人被惊得一激灵,刚迷糊着有美人垂怜,现下全都化作黄粱一梦。他气冲冲的敞开门扉,喊道:“谁啊!深更半夜的不睡……哎!你怎么往里闯啊!”
秦翎墨推开下人,直接就往里走。守夜的仆役刚要追上去,就被胡滢一揪后衣领给拽过来。她笑眯眯地冲他眨了下眼,仆役立即天旋地转,满眼都是蜂腰雪臀,一边玩去了。
“这是谁家?”胡滢趁机问道。
“王谦安。”
说话间,秦翎墨已经穿过前廊。正好有小厮晚上起夜,睡得七晕八素地瞪眼瞧见进来人了,立即也忘了要解手,沿着廊下大喊大叫:“来人啊!闯进来贼啦!快来人啊!有贼要杀人啊!”
这小厮嗓门还不小,腿儿还挺快,赶得上梨园班里的大武生,能打能唱还能跑。王家不算大,这么一嚷嚷可就全都惊醒了。
女眷们吓得哆哆嗦嗦,王谦安的父亲天命之年,身子板还硬朗,拎着木棍就冲出来。他二儿子是在衙门里当差小吏,听见外面闹腾立马拎起自己刀也准备加入战斗。
其他下人小厮赶紧点起灯笼过来,不然黑灯瞎火的,万一二少爷砍了王老爷,王老爷捅了二少爷,这不就乱了套了嘛。
可这七七八八的灯笼一亮起来,王老爷跟二少爷这才看清楚面前站着的是谁。
“哎呀!这,这不是宰相大人吗?这,您怎么会?”王家一大一小攥着木棍拎着刀,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平日里也没犯事啊,怎么半夜三更说来就来,还……带个姑娘跟孩子?!
莫不成是要私奔?缺盘缠?
父子俩已经控制不住思绪,只有这样才能缓解紧张。
“王谦安呢?”秦翎墨没有废话,直奔主题。
这时候王家人也终于都缓过来了,扑通跪倒一片。王老爷恭声回答:“犬子今日在户部衙门轮值,不在家中。”
秦翎墨眉峰微皱,又问道:“他最近可有什么反常举动?”
王老爷一听心砰砰直跳,难道是自己大儿子出了什么差错?他细细回想,摇了摇头:“最近没什么不一样,就是按部就班的生活。”
旁边的二儿子想起点什么,说道:“小的好像前些日子听见兄长念叨什么唐家玉渡山,小的问怎么了又不肯多说。前几天小的从衙门回家,看见兄长跟个书生说话,给了他个帖子,完了之后就匆匆忙忙走了。小的奇怪就跟了过去,结果见兄长由安阳门进到内城,当时已经是散值时间,也没听兄长说过当天要值班,小的一时好奇就跟了过去。”
二少爷说话有点洋洋散散,听得人着急。
秦翎墨眸光一沉:“说重点!”
“是!小的跟着兄长进了内城,以为他是要到哪家商铺寻摸点好玩的给嫂子,结果小的看到兄长一路去了……”他顿了下说道:“去了吏部尚书蔡大人的府邸。”
他一说完,旁边跪着的王老爷也惊呆了:“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小的也没多想什么,许是兄长努力想要出人头地……”二少爷此话倒也不算错,当下属的能到长官家中去,那多半是被指使去做事,指不定干好了就能得到提拔。
秦翎墨却心中一沉,不自觉上前一步质问:“你确定是吏部尚书蔡府?”
“小的没看错,就是蔡大人家。”
种种信息零碎,一环套一环,最终所指却隐藏这茫茫黑夜当中。秦翎墨神色更加冷凝,蓦地转身就往外走。云红跟着转悠了半天已经开始头晕眼花要昏厥,妖也是需要吃饭的。
宰相大人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胡姑娘你带云红先回我府里,好生照料。”
胡滢也看出来云红不舒服,况且自己跟着他还带着个孩子……这是有点不像话。也就答应一声,抱着云红一纵身直接飞遁而去。
紧赶慢赶出来恭送的王老爷等人吓了一大跳,揉了半天眼睛,都觉得是看见幻觉了。
秦翎墨驱马前行,一路飞奔至正清门。
白芍城分内城,外城。
外城普通老百姓居住。内城则有三重城廓,最外围的为“内城”,是富户达官显贵的区域。而第二重叫行区,六部各司衙门都设置在内。而最里面才是皇宫——长乐宫。
除了皇宫不能对外开放外,其他内外城,只要不是特殊时期,赶在宵禁之前都可以自由出入。
唐家与王家都在内城,但户部衙门在行区,此时已经过了宵禁,不予通行。秦翎墨赶到太常门下,时辰已经是子时三刻。
等到了近处才发觉隐隐不对劲,门前守卫把守森严,而高耸的青灰城墙内,隐隐透出红光。
“秦大人,您不能进去,户部衙门走水,很危险!”
守卫虽然畏惧黑心宰相,但依然坚守职责。即便有皇上的办事牌子也不行,火灾无情,万一伤到当今宰辅。那他们在场的一个都活不成。
“什么时候起的火?”秦翎墨问道。
“就在您来前不大会儿。”守卫顿了下,再次向秦翎墨躬身行礼:“大人您请回吧,真万一您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小的们脑袋全都得搬家,您就可怜可怜小的们上有老下有小!”
话已经至此,秦翎墨知道自己除非有飞天遁地之能,不然休想进去。
更重要的是,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他不信这一切都是巧合,既然火都敢放了,恐怕不会再剩下什么让他可以查探到的了。
秦翎墨只得调转马头,先回了自己府邸。
他也就前脚进门,后脚金啸就来了。他一见秦翎墨就上前一把抓住他肩膀:“你知道吗?户部……”
“户部衙门失火了,我刚从太常门回来。”秦翎墨难掩满面疲倦,这一夜还没合过眼。
“你怎么知道的?”金啸惊讶却也来不及追问:“我刚得信,户部今天当值的已经烧死了俩,我想着过后皇上肯定会紧急召集,所以先跑来给你报信了!”
秦翎墨眉头微蹙,从怀中掏出之前那张肖像画,递给金啸:“烧死的里面可有这人?”
金啸接过画像,细看了片刻点头:“有他,这人叫王谦安。翎墨,你怎么有他画像啊?这人也是真倒霉!”
黑心宰相闻言冷哼一声,负手走向窗旁。从这里隐隐能瞧见太常门方向,渐亮的夜幕。微红的火光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
“杀人灭口罢了,为了调虎离山。”他收回视线,转头盯着金啸:“帮我个忙,去查一个巡夜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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