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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怕秦大宰相窘迫,唐常光说完后就迅速离开了房间。他相信,也许通常的金银财宝诱惑不了秦翎墨,可这稀奇宝贝一定能让他着迷。
    至于以后,他就可以顺势攀攀交情。甚至,这可以成为一把柄,不怕以后那盐商的肥缺到不了自己手里。
    唐常光越想越美,脚步轻盈,哼起小曲儿。在他发妻的叹息声中去跟侍妾鬼混了。
    秦翎墨还真的被这宝船画舫给迷住了,这船上有东西。不如说,是有个小人儿。
    “你别怕,在下秦翎墨,当朝宰相。不会害你的。”秦翎墨尽量压低声音,希望躲在船中的小人儿可以出来一见。这确实是不常见的稀奇事,难怪唐常光敢拿到他面前来。
    宝船画舫里一阵悉悉索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走动。衣料蹭着木板发出细微动静。片刻,一穿着浅红纱衣的姑娘从舱门里走出来,她差不多五寸多高,窈窕身段,眉清目秀,只可惜愁云惨淡。
    “你真的是宰相秦大人?”她声音像婉转动听的黄鹂鸟,怯生生地抬头望着秦翎墨。后者坐在桌旁,可饶是如此,对这小女子来说,还是很高大。
    “在下正是。”
    “啊!终于遇见了,这下可以同义母相见了!”红衣小人儿热泪盈眶,喜极而泣:“小女子名为云红,是个尚未成年的梅精。”
    秦翎墨一怔,不禁语调微微提高:“你就是云红?你的义母是阿梅,一株洒金梅?”
    “对啊,那就是小女子的义母。”云红这时候也不再畏惧,一边抹眼泪一边诉说了事情的经过。
    当初跟义母阿梅分开之后,云红一直躲躲藏藏,原本像他们这样的草木成精是不能丢下自己本体不管的,况且她还被蜘蛛精所伤,精元受损。
    可她实在担心前往京城的义母。蜘蛛精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幸亏有好心道人感动她寻母的孝心,从她的本体:骨里红梅里抽出一段木料做了只栩栩如生的宝船画舫。
    那老道手艺精湛,宝船同真实的不差分毫,船舱底下还贴了可以隐藏宝船行迹的符咒。云红拜别之后,就乘着这宝船画舫一路飘往白芍城。只是没想到,刚接近白芍城的护城河,就被人发现给抓走了。
    分别前,老道就叮嘱过她,船舱底下的隐形咒是有时间限制的。靠近白芍城之时已经开始失效了,云红一时大意觉得坚持下就好了,结果被人发现了。
    后来她几经转手,最终到了唐家。
    万幸所有人都觉得云红这么个小人儿太稀奇,虽然成天逗弄戏耍,却不曾饿到渴到,也许这是唯一的好处吧。
    “你放心,在下已经答应,会好好照顾你的。”秦翎墨保证。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孩子被关在宅中,若不是这次意外,恐怕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云红面露喜色,在白芍城这段时日她也注意留心,偶然间听闻别人谈起,自己的义母本体,那株洒金梅就在宰相秦大人府上。她有心前去,奈何自己受伤损失精元,没法随意行动。
    没想到,冥冥之中老天早有安排。
    “哎呀,这小家伙是谁啊?”
    原本只有秦翎墨一人的房间忽然响起女子的说话声,活泼欢快如夏日穿廊而过的雀鸟。宰相大人蓦地回头,就见一只赤红的狐狸从梁上跳下来,趴在他肩背上。
    “……胡姑娘?”
    “没想到我会来吧?意不意外?惊不惊喜?”胡滢晃动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窃喜狡黠的小模样展露无疑。
    “你怎么来了?”
    “我去给玄心正宗送药酒啊,听宗主说你在这里,我也无事就过来逛逛呗。”胡滢从他肩头跳下来,蹲坐在桌上,抬爪顺了顺脸颊上的毛。“我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在这唐家一直转悠来着。”
    秦翎墨“哦”了一声,向来伶牙俐齿的他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没事四处逛逛总不犯法?私闯民宅?恐怕对一只狐狸是不管用的。
    “这小家伙谁啊?”胡滢抬爪子要去逗弄云红。
    可怜这小人儿慌慌张张地扯住秦翎墨的衣袖,躲在后面。胡滢耸了耸鼻子:“梅花妖的味道。”
    “这是云红,阿梅的义女。”秦翎墨低头,柔声示意:“你别怕,那是有间酒肆的胡滢胡姑娘,只要你不坑她钱,她还是和善的。”
    “切,我什么时候都和善好不好!”胡滢从桌上跳下去,恢复了人形。她一身葱绿色的衫子,青裙曳地,仿佛初春拂风的嫩柳。透着亮丽清新的鲜活气。
    她从那个似乎能装下全白芍城的香囊里掏出个小酒坛,也就龙眼那么大,捆着红绳结。
    “呐,喝喝看。”她将小酒坛放到了云红面前。
    后者怯生生地看了秦翎墨一样,见对方点头,她这才捧起来小心翼翼地抿了一点。原本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不等别人在说,她已经咕咚咕咚喝下好几口。
    胡滢冲秦翎墨挤眉弄眼,那神情分明是告诉他有好戏看了。
    宰相大人一怔,这眨眼之间,方才还只有五寸多高的云红如同雨后春笋,嗖地一下就长起来。差不多是个十一二岁的丫头,眉目清秀伊人,额头点了朵梅花印。浅红纱衣镂绣几枝银梅花。
    她从桌子上下来,冲秦翎墨与胡滢深深行礼:“多谢你们相助,小女子感激你们八辈祖宗!”
    ……
    这感谢力度实在有点太沉重。
    秦翎墨斜瞥了胡滢一眼:“是不是你们精魅妖仙只修人身不修人言?”
    “哎呀,差不多是个意思就好了嘛”胡滢不愿在这问题上深究,忽然一拍脑门,从香囊里取出另外一乌银自斟壶,刻着寥寥梅花与蕉叶。
    “拿去,顺手带来的。”她偏开头,说得漫不经心:“寒疾需天天调理,既然你之前已经吃了我的酒,若是再犯严重了,砸我招牌。”
    秦翎墨怔了下,接过来道了声谢。说也奇怪,这酒还没喝,他心里先暖起来了。
    待一口入喉,他毫不气地喷了出来。
    “……胡姑娘,你可是觉得收债无望,准备下黑手了?”当今宰辅向来自制力惊人,饶是如此依然破了功,怪就怪他太相信胡滢,刚才那一口实在是毫无防备啊。
    酒肆老板娘不明所以,斟了杯酒一尝,明白缘由了。
    她拿来的是人生百味,还是加强版的。
    “哎呀!都怪我太着急,不小心拿错了!”胡滢一拍脑门,扮了个鬼脸:“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狐狸也偶尔有犯错的时候嘛”
    旁边的云红童言无忌,随口问道:“胡姐姐什么事那么着急啊?”
    没成想,胡滢倏地沉下脸,瞪了秦翎墨一眼:“我才没着急!我就是顺路!”
    宰相大人云山雾罩,纵使他算无遗策也算不出女人心,海底针。只是人生百味跟女人心的事都可以押后,有些事却不能。
    “云红,你在这宅子里已经有段时间了,知不知道些什么情况?关于唐石兆这次品酒诗会。”秦翎墨记挂心头的还是正事要紧。
    小梅妖歪着头想了想,很是肯定地点头:“晚上大人你们说的话我其实听见了,给那个书生送请帖的人,我认识。”
    这下不仅秦翎墨上心,连胡滢都忍不住凑过来:“你确定?你怎么认识?”
    “那天唐石兆抱着宝船出去要见他的狐朋狗友,我很担心又没办法。只能靠着窗户往外眺望,希望能看到义母的踪影。结果就看到一个人跟个书生装扮的人说话,我听见那人喊他‘夏生’,后来就拿个请帖给夏生,我想应该就是大人你们说的事情。”
    秦翎墨闻言,将夏生的模样特征叙述一遍。云红听后再次笃定地点头:“没错,就是这么个书生,那人就把请帖给他了。我记性很好的。”
    “那你还记得给请帖的人什么模样吗?”
    “记得!”云红左右张望,发现旁边的案几上放着纸笔。她颠颠儿跑过去,舔了舔毛笔尖就开始勾画起来。
    少顷,一张肖像画送到了秦翎墨手中。
    “嘿,画得还挺好!”胡滢一见画笑起来,别说还真挺有模有样。她揉了揉云红的脑袋,以示夸奖。
    而秦翎墨却没了动静,沉眉深锁,唇线紧抿。默然少顷,他才缓缓开口:“这人我认识,是户部巡官,王谦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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