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到自身后传来的香气,清冽淡雅,让她想到腊月的雪,还有雪地里的梅。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她好奇地问道。
身后的人忽然动作一顿,却半晌没有回话。
她的心缓缓沉了下去,忽然觉得冰糖葫芦不甜了,又酸又涩——他不愿意告诉她名字,他是怕她缠着他吗?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想离开明月山庄,她是半妖,去哪里都是妖奴。她想起很多年前,有个长得很好看很温柔的公子说要带她走,她其实有一丝丝期盼的,但最后他没有实现诺言,她好像也没有那么失望,因为这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只是一个妖奴而已,谁会真正放在心上呢,他能和气地听她说话,已经是很难得的好人了。
她无精打采地垂下脑袋,舌尖的酸意蔓延到了心尖。
忽然,有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她,他的脑袋抵着她单薄瘦弱的后背,声音像是从骨骼血肉之间传递而来,闷闷地在胸腔里回响。
“铃儿,你要好好的。”
暮悬铃艰难地掀开眼皮,她闻到了让她眷恋心安的气息,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那个怀抱里。
一股温暖的气息在身体里游荡,温柔地将她包裹住,抚平了疼痛和灼热。
“大哥哥,你要好好的……”
所有人都知道,谢雪臣自抱了暮悬铃进房之后,便三天三夜不曾离开,有些人已经暗自思忖,难道拥雪城会多一个半妖之身的女主人?
堂堂仙盟宗主,竟然被一个半妖迷得神魂颠倒,传出去简直颜面扫地。
哪怕是离经叛道的何羡我,也会觉得仙盟宗主与前魔族圣女纠缠不休,有伤仙盟士气。
谢雪臣虽然没有出过房门,但外面的消息还是一一传到他手中。两界山传来一个重要讯息——魔族忽然召回了所有半妖和魔兵,门户全闭,不知道魔界发生了什么事。
谢雪臣走出房门,在正气厅重开众议。
“痴魔和战魔战败,魔界元气大伤,这应该是他们收兵的原因。”傅渊停分析道,“桑岐计谋失败,方寸大乱,正是我们出兵的好时机。”
素凝真也同意傅渊停所言,立即道:“还请宗主下令,立刻出兵攻打两界山。”
何羡我倒谨慎一些:“桑岐如此大张旗鼓,像是怕人不知,恐怕内里有诈。”
“不过是虚张声势。”素凝真嗤之以鼻,“灵雎岛若是怕了,便由我们镜花谷来打头阵。”
何羡我懒得与她争辩,冷冷移开了眼。
谢雪臣对桑岐亦十分忌惮,他始终觉得桑岐另有谋划,当日万仙阵埋伏他,用意也似乎有待推敲。但他对桑岐了解不多,这人似乎始终笼罩在一张黑袍之下,让人看不清虚实,高深莫测。
“如今已有数千修士在两界山待命,贸然出击实为不智。”谢雪臣看向何羡我,“还是有劳灵雎岛的妖兵前往查探。”
妖兵中有不少虫兽,既可以躲避敌方耳目,又可以混入敌方阵营,用来查探消息刺探敌情,最合适不过。
何羡我见谢雪臣没有冲动冒进,也是暗自点头,恭敬领命。
素凝真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如今拥雪城已无大事,诸位掌门可先回宗门处理事务,五老前往两界山待命。”谢雪臣下令道。
素凝真问道:“宗主打算何时动身?”
谢雪臣道:“待何岛主探回魔界敌情,再做进攻计划。”
谢雪臣三日三夜,几乎不眠不休地用灵力维持住暮悬铃的生机,旁人看他若无其事,但他知道自己已濒临极限,心神甚至恍惚了起来。
他需要休息打坐,但仍然担心暮悬铃的身体状况,从正气厅离开后,还是走向了暮悬铃的住所。
然而尚未踏入院落,他便听到了暮悬铃的声音,隔着疏落的雪松,他看到站在园中的两个身影。
“我有七年,没有这样晒过太阳了,暖暖的,一点也不难受了。”暮悬铃的声音十分虚弱,却隐隐有丝欣喜。
站在她身旁的那人一袭青衫,如青松苍翠,颀长挺拔,他动作轻柔地为她披上了一件白色的裘衣,修长的十指灵活地将两根丝带系紧,温声道:“你刚醒过来,身体还十分虚弱,应该多躺一会儿。”
“南公子,我刚才听说,你要回蕴秀山庄了。”暮悬铃仰起头看他。
俊秀的青年微微点头,含笑道:“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仙盟不会放我走的,他们要将我囚禁在这里三百年。”暮悬铃道。
“只要你愿意,我便有办法。”南胥月声音温柔而坚定,让人不由自主地便信赖他,“铃儿,当年是我没有能力带你走,你有没有怨过我?”
暮悬铃轻轻摇了摇头:“你当时那么和气地同我说话,我就很感激了,我只是个半妖,到哪里都只是妖奴,又有什么分别?”
南胥月幽深的双眸难掩悲伤,他忽然伸出手臂,将人拥入怀中。暮悬铃没有防备地扑进一个温柔而坚定的怀抱,待反应过来想要挣脱,却没有力气。
“不一样。”南胥月的动作克制而坚定,既怕伤了她而不敢用力,又怕她逃走而不能松手,“在蕴秀山庄,你不会是妖奴,你可以当蕴秀山庄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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