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不能信任她。
曲昭雪趁着媚棠不注意之际,便伸手拿起那碟点心,往媚棠脑后砸去,没想到媚棠反应更快,直接将另一只手中的糕点塞到了曲昭雪的嘴里,同时捏住了曲昭雪的另一只手腕。
那点心随着瓷碟,悄无声息地落在厚重的华贵地毯上,媚棠的双手制服着曲昭雪的双手,冲她扯了扯唇角,道:“若不是我念着旧情手下留情,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媚棠一边说一边将曲昭雪往内室里拖去,曲昭雪嘴里塞着糕点,双手被媚棠控制住根本挣脱不开,想要反抗却无从下手,只能跟着她上前。
看来这媚棠身上是有些功夫的……
“你放心,因着旧日恩情,我也绝不会伤害你的,只是舍不得你被蒙蔽太久,让你知晓真相罢了。”
曲昭雪就这样被拖进了内室之中,没想到这内室竟然是这院子的正殿,里面烟雾缭绕、烛火长燃,看起来倒像是一个佛堂一般。
这殿内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块蒲团,顺着那蒲团往上看去,便见一幅画像,从屋顶直直地垂下。
这画像上是一个极美丽的女子,眉眼都含着笑意,看起来端庄雍容,曲昭雪定定地望着她的脸,都忘了自己被媚棠控制住的事情,满脸惊讶之色。
这个女子,竟然与自己的脸长得那般相像。
几乎是一模一样。
曲昭雪望着那画像上的女子看了良久,只见那画像上的女子一身绣着金凤凰的红衣,头顶凤冠,登时心如鼓擂。
这个女子,竟然曾经是皇后吗……
曲昭雪以前曾设想过自己应当是与一个人长得极像,可是确实没想到,这人竟然曾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媚棠此时已经放开了曲昭雪的手腕,也将她口中塞着的糕点取出,扭头看向那挂着的画像,道:“你与她,是不是长得极像?”
曲昭雪沉浸在这幅画中,看着画上的女子,没来由地生出了几分亲切之感,忍不住勾了勾唇,道:“确实是极像。”
“是啊,亲母女都很少有这般像的呢……”
曲昭雪闻言,意识登时回笼,扭头看向媚棠,微微蹙眉,道:“你这是何意?”
媚棠此时正看着那画像出神,那般眉眼柔和,是曲昭雪在这张从风尘中摸爬滚打的女子脸上从未见过的。
“我入宫那年十岁,在含元殿当差,一不小心打碎了主子宫里的花瓶,被年长的宫人打了一顿,还被饿了两顿,是她救了我……”
媚棠勾起了唇角,拉着曲昭雪的手腕上前,一边取了三根香燃了,一边道:“就一只花瓶而已,无妨的,这是金疮药和绿豆糕,你回去用了吧,以后当差仔细些就好了。”
媚棠看着手中燃着火花的香,轻轻眨了眨眼睛,道:“她们都嫉妒我长得好看,没人与我交好,她是我不能高攀的主子,却是这宫中第一个向我施以善意的人。”
曲昭雪抬头看着那副画像,不知怎的,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这个女子定然是个很好的人……
曲昭雪接过了媚棠递来的香,道:“她是谁?”
媚棠微微启唇,声音有些干涩,道:“先皇后。”
曲昭雪手指一颤,一缕香灰落到了地上,跪地恭恭敬敬地叩头三下后,便将那香插进了香炉中,扭头看向媚棠,道:“先皇后与我是何关系?”
媚棠突然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看来曲主簿是什么都没同你说过。”
曲昭雪微微蹙眉,便听媚棠继续道:“先皇后姓曲。”
“与你同姓。”
曲昭雪手指在身侧攥紧,连呼吸都放轻了,道:“同姓曲的人,多的是。”
“可是长安城中姓曲的人家几乎没有,你长这么大,可曾听说过曲主簿有旁的兄弟姐妹?”
曲昭雪迟疑了。
确实没有……
这十几年来,无论是原身的记忆中,还是书里的内容,曲家父子三人和主仆二人偏安宣阳坊的一隅之地,在偌大的长安城中,活成了一座孤岛。
唯一的亲戚,就是泰兴侯府,还是母亲家的亲人,也与他们渐行渐远。
生活日复一日地过,十几年来波澜不惊,父亲从七品主簿从没挪过地方,兄长科考之后自请外放,直到她被污蔑杀人锒铛入狱,死水一般的生活才掀起了波澜。
媚棠看着曲昭雪的脸色,眼神逐渐变得坚毅了许多,缓缓走上前去,凑到了曲昭雪的耳旁,悄声道:“因为你们曲家的人,都被坐在龙椅上的那人杀了。”
“包括画像上的她,先皇后,也是那人杀的。”
“你不想报仇吗?”
媚棠声音就像是蛊虫一般悠悠攥紧了曲昭雪的耳中,曲昭雪闭了闭目,强压下心里的惊讶与愤怒,扭头看向媚棠,道:“既然你说,我曲家人都被他杀死了,那为何他要留着家父?”
曲昭雪此时意志尚且清醒,若真是株连灭门之案,那没道理留下父亲。
“因为早在灭门之前,曲主簿早就被逐出家门了,家谱上并无他的名字,他便不能算得上是曲家人了,自然就活了下来。”
曲昭雪对这件事情是有所了解的,但她所知晓的也仅限于父亲是没落的勋贵,对于媚棠所言,她仍然是半信半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