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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王婶子离开后,屋子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怪异,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屋里没生火盆,夜里确实冷,赵曳雪轻轻抱住手臂,迟疑道:“你……你先睡?”
    光线很是昏暗,她张大眼睛才能看清楚北湛所在的位置,他似乎动了动,反问道:“你不睡?”
    赵曳雪想了想,道:“我可以等你醒了再睡。”
    北湛的声音没什么情绪:“我要是一觉睡到明天呢?”
    赵曳雪:……
    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北湛轻轻呵地一声,不知是笑是讽,道:“去睡。”
    赵曳雪没动,据王婶子说,北湛这两日都在照顾她,根本没有好好睡过觉,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心安理得地躺下。
    北湛的语气加重,带着命令的意味:“去睡觉。”
    赵曳雪终于动了,她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了北湛的衣袖,带的他往床边走,银色的月光透过窗纸,正好落在那被褥上,青花朵朵,泛着微光。
    北湛住了步子,问她:“做什么?”
    赵曳雪自顾自掀开被子,爬到里边和衣躺下,然后转头看向他,拍了拍空出的另一半,道:“睡觉。”
    空气安静,唯有冷风吹过窗隙时发出轻微的呼啸声,北湛站在床边,像一株沉默的树,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僵硬:“你不怕么?”
    赵曳雪却并不在意,轻轻道:“怕什么?”
    听了这话,北湛倒没再说什么,也在旁边和衣躺下来,屋子里静悄悄的,谁也没说话,赵曳雪盯着空荡荡的房梁,忽然问道:“为何救我?”
    片刻后,北湛才淡淡答道:“你若死了,赵玉磬恐怕要把这一笔账记在我头上。”
    他说的赵玉磬,是庄国的长公主,也是赵曳雪的嫡姐,虽然并非一母同胞,但赵曳雪是她一手抚养大的,自她四岁开始,就被带到了长公主府中生活。
    而赵玉磬身为庄国皇帝最宠爱的长女,才智过人,心思敏捷,皇帝甚至破例允许她参与朝事,长公主手握权柄,又得圣宠,在庄国确实算得上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北湛会忌惮也是正常的。
    赵曳雪略略翻个身,侧对着他,讶异道:“原来你怕长公主。”
    北湛的语气有些不悦:“我并非怕她。”
    他顿了顿,才解释道:“当初我能顺利离开庄国,是因为有她相助。”
    赵曳雪不说话了,北湛继续道:“如今庄国与我昭国虽然不睦,但一时半会儿也起不了战事,我没必要主动招惹。”
    赵曳雪的注意力却已经跑偏了,她支起身子,小声问北湛道:“既然你欠了长公主这么大的人情,能不能把我放回去?”
    闻言,北湛沉默一瞬,才冷笑道:“你想都不要想。”
    赵曳雪并不气馁,努力劝道:“你看,我于你也并无用处,倘若你让我回庄国,还能还了长公主的人情,两不相——唔……”
    没等她说完,一只手就用力捂住了她的嘴,不许她继续说下去,夜色里,北湛的声音透着几分气急败坏:“闭嘴!”
    赵曳雪挣扎:“你听我说——唔!”
    北湛像是恨不得一把掐死她似的,一字一顿道:“不许说话!”
    赵曳雪:“呜呜呜……”
    昏暗的光线中,北湛注视着她,冷声告诫道:“我救你一回,与赵玉磬确实两不相欠了,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赵曳雪不挣扎了,安静下来,听见北湛慢慢地道:“当初你欠了我的,还未还清,如今又想一走了之?”
    “赵曳雪,你做梦!”
    大概是看她老实下来了,北湛才终于放开她,冷着脸,替她掖了掖被角,语带命令道:“睡觉!”
    赵曳雪却像是明白了什么,眨了眨眼,看着他,忽然问道:“你留着我,是想报复我吗?”
    北湛闭上眼,口中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赵曳雪思索片刻,道:“你要如何才能满意呢?”
    她看着身侧的男人,月光将他的眉骨自鼻梁往下,勾勒出流畅漂亮的线条,仿佛一挥而就的画,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孤立无援的少年,心思与性情变得不可捉摸,赵曳雪再也不能猜到他的所思所想了。
    贵为一国储君的北湛,她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平复他的怨怒?
    只希望不要太难了……
    怀着这样复杂的思绪,赵曳雪陷入了浅眠,过了许久,她身侧的北湛才慢慢睁开眼,转头望着她,女子睡颜静美,如水的月光映在她的脸上,皮肤白皙如玉,近乎透明,长长的睫羽投落下轻浅的影子,一如旧识的无忧模样。
    安静的屋子里,不知是谁的一声叹息砸落在地,又仿佛夜风吹过窗棂时,发出的轻响。
    ……
    赵曳雪知晓自己在做梦,梦里漆黑一片,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沉而稳重,伴随着镣铐在地上发出的声响,清脆而空旷。
    光是听见这个声音,她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毕竟这个梦,她这些年已经做了无数回。
    每一次都是在这个昏暗潮湿的天牢里开始,赵曳雪站在门外,看见那幢幢的火光中,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跟着狱卒穿过长廊,即便是带着铁镣,他的肩背依然挺直,如坚韧的青竹一般。
    赵曳雪呆呆地站在那里,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道:“这一次冬至大节,昭国不肯来燕京献礼,父皇为此大怒,昭国又有翻脸的先例在前,看来这一仗是不能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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