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人员点点头,说:“我们知道了,请放心,我们现在马上开展救援。”
姜青遥不敢松懈,竟然想要跟着他们一起进去。
负责人连忙过来拦住她,说:“人家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你要是跟着进去,反而会降低他们的效率。”
姜青遥听到这话,终于停下了脚步,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看着教学楼那个方向。
负责人看她浑浑噩噩的模样,不敢大意,怕一不小心,人又不见了,说:“青遥啊,你们都是我带出来的,我有责任保证你们的安全,丢了哪个我都不放心。唉,其实莘城经常会发生地震的,我都已经习惯了,你们不是这里的人,肯定不适应……”
他唠唠叨叨了一会,发现姜青遥根本就没看着他,听不见他说话,便尴尬地住了口。
过了一会,姜青遥还没看到救援队把人抬出来,突然转过头,问负责人:“你说,聋人是不是很没有用?”
负责人知道她的情况,立刻否认道:“当然不是啊,每个人对这个社会是很有价值的,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姜青遥说:“可是,如果这个学校里面只有聋人,就没有人能听见那十几秒的警报,在危险当中,我们比正常人遭受的威胁更大,而你们这些健康的人,也很可能会被我们拖累。蒋云泊就是被我拖累的,如果不是我,他现在早就坐在操场上了。”
负责人还没来得及反驳姜青遥,救援队就抬着担架,从教学楼走出来了,担架上还有一个人,有姜青遥无比熟悉的身影。
她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奔了过去。
蒋云泊还醒着,见到她,脸色苍白地笑了笑,说:“我没事。”
姜青遥看着他鲜血淋漓的腿,因着他脱离了生命危险的欣喜又消散了,她憋着一汪眼泪,说:“你骗人。”
蒋云泊痛得不行,还分出心神来安慰他的小姑娘,说:“我没骗你,你别看我腿,那只是看着恐怖,其实不怎么疼的。”
姜青遥的脸色比蒋云泊的还白,她踉踉跄跄地跟着担架,满腹的忧心都给了蒋云泊,没留意脚下的台阶,差点摔倒在地,幸好旁边的救援大哥伸手扶了她一把。
她站稳身子,说:“谢谢。”
蒋云泊声音虚弱,说:“遥遥,看路。”
就这样,一路走过来,蒋云泊被送上了救护车,而姜青遥跟了上去,坐在了蒋云泊旁边,陪着他,说:“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蒋云泊想分散姜青遥的注意力,故意打趣道:“你怎么还跟着来了呢?你知道救护车能坐几个人吗?你把……病人家属的位置占了。”
姜青遥红着眼睛,任性地说:“占就占了。”
她好像又成了当年那个娇气的小姑娘,因为被爱包围着长大,偶尔无理且蛮横。
蒋云泊突然发神经地想,自己这次受伤,居然能让她与姜青遥更近一步,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呢。
他想趁热打铁,再说几句俏皮话,逗逗姜青遥。可他又想真诚一点,不要那么浮夸,等好了之后,再捧一颗真心给她看。
蒋云泊心里千头万绪之际,姜青遥忍了许久的眼泪找到了突破口,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涌出。
“遥遥,你别哭。”蒋云泊心慌意乱,想伸出手给她抹掉眼泪,快碰到的时候又想起自己手脏,默默地收了回来。
只一遍遍地说:“你别哭,你别哭……”
姜青遥哪里能忍得住,别过脸去,眼泪如决堤,在皮肤这块干枯的土地上,肆意流淌。
第35章
医生给出的检查结果是,很幸运,只砸到了小腿,没有骨折,是肌肉软组织损伤。但最初的一周疼痛感会很明显,需要慢慢恢复。现在先在医院里住几天,观察观察。
蒋云泊躺在床上,叫住准备离开的护士,问:“你好,我想问一下刚刚陪我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去哪了?”
护士眼皮都没抬,说:“我也不知道,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不过你这种情况也不需要陪护,你要上厕所什么的就叫护工。”
蒋云泊看着护士离开的背影,心想自己需要姜青遥,才不是因为需要陪护呢。
他习惯性地想摸出手机,却想起自己的手机应该落在了震区,不知道有没有被砸烂,如今孤身一人躺在医院病床上,身边无人,手上还没有联系的工具,真是好不凄凉。
病房里的电视正在播放震区的新闻,蒋云泊看着遇难和失踪人数的数据,心里有点沉。
天灾人祸都是灾难,大地跺一跺脚,政治发一发难,都可以马上夺走人的性命,杀人于震动,杀人于无形。
但这灾难永远都是最能考验人性的时刻,他看见有人抛下自己的妻子,独自逃生。他看见有人用脊背撑起了一片天地,护住身下年幼无知的孩童。他看见平日里各自猜疑的同事放下成见,合力逃出生天。他看见救援队们累得坐下的时候腿还在发抖,但一啃完面包,又马上投身到分秒必争的存活之战中。
他看见有的人活着,却难受得不行,亲离友丧一瞬间,踽踽独行质问天。
等到以后,蒋云泊才知道,自己经历的这场地震,离震中还很遥远,如果大地是在震中怒而咆哮,那在这所小学,只不过是低吟浅唱了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