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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女心中如是想,只是当着满堂宾客嘴上不好刀来剑往,只能另行想辙。
    万芷柔靠着金不言的肩膀不依:“沈大哥,你偏心不言姐姐,我也要喝姜茶!”她素来擅长用鞭子解决问题,言语直爽,撒娇撒的自己内心都翻白眼,生怕当场吐出来。
    金不弃揭穿她的真面目:“大姐姐最是怕冷,所以才要喝姜茶,你大雪天都想穿单衣,浑身上下都快冒火了,喝了姜茶也不怕嗓子疼?”她极为亲昵道:“淙洲哥哥,我也手冷,想要个手炉。”
    沈淙洲淡淡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丫环:“你的丫环若是不听使唤,不如回了苏姨娘,另换了好的来。”
    金不弃自小暗恨自己庶出的身份,尤其自家亲娘掌着侯府后院,故而想要事事压金不言这位嫡出长女一头,无论吃穿用度,侍候的丫环婆子都要比长姐多了一倍。
    她此时才发现,金不言身边连一个丫环都没有,而她身后候着俩丫环月荷跟月莲,随时听候差遣。
    金不弃:“……”
    金不言个弃妇你好心计!
    故意不带丫环让沈大哥照顾!
    她对嫡出的兄姐殊无敬意,平日除了别苗头极难和谐相处,今日若非沈淙洲打死也不会与嫡姐同席,结果却当着万芷柔的面在沈淙洲处碰了个软钉子,气得面色几变,霍然起身离开。
    “不言姐姐,等年后天气热了,咱们一起骑马出去转转吧?你手脚冷便是缺少运动之故。”万芷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好像无人注意到她这么大一个人负气离开似的。
    “不语也说过,我这是少动少食之故,他也时常催促我动一动,只是我懒怠得动。”
    金不弃停下脚步,心想:大姐不会是也想撮合万芷柔与金不语吧?
    “听说世子对不言姐姐极好,果然如此。”万芷柔话锋一转,赞的十足诚心:“不言姐姐人好,底下的弟弟们都对大姐姐好,连沈大哥也不例外,一家子和和气气,真让人羡慕。不像我小哥,天天找我麻烦。”还顺势相邀:“等我跟不言姐姐骑马出去转的时候,不如沈大哥也来吧?”
    金不弃手指甲掐进了手心,心烦意乱之下便向苏溱溱寻求帮助,哪知道一眼扫过母亲那桌,却察觉她神情大异,面色惨白如同泥塑木雕般坐着,目光直直盯着戏台,好像那里有什么恐怖的事情。
    “娘,你怎么了?”金不弃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总算将苏溱溱从过去噩梦般的旧事里拉了回来。
    “我想起来还有件事情未处理,万夫人宽坐,我去去就回!”苏溱溱扶着女儿的手,几乎是逃一般离开了。
    不远处,金不语转头扫到苏溱溱落荒而逃的身影,心头冷意一层层漫上来,想起那些年姜娴在婚内承受到的恶意,暗道:您二位不是情比金坚吗?
    一个同款美人便试探出了两个人不同的反应,真是奇了怪了。
    曲终人散,各路宾客归家,侯府众仆忙着收拾,戏班子被黎氏兄弟带回了世子院落,而金不语被金守忠召了去。
    定北侯一进书房,便黑着脸吩咐她:“关门,跪下!”
    金不语早有应对,老实关门跪下,问道:“请父亲示下,儿子可是哪里做错了?”
    定北侯也只是在台下恍惚了一折子戏的时间,等送走了宾客被冷风一吹便清醒了过来,心中暗恼自己竟然被这小畜生算计了,她整这个戏班子回来到底唱的哪一出?
    “戏班子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瞧着唱麻姑的女子有点眼熟?”
    金不语装傻:“麻姑不都是那种扮相吗?只衣服首饰妆容略有改动,都是一般的美貌。儿子在苏州听了几十场戏,见过不少的麻姑,后来觉得把苏州城里唱麻姑的女子都召集到一个台子上,乍一看都跟亲姐妹似的大差不离。不知道父亲瞧着那麻姑像谁?”
    金守忠:“……”
    金守忠怀疑她没说实话:“这戏班子怎么回事?”
    金不语笑的尴尬:“儿子先前说戏班子是儿子为了父亲亲自采买,其实不是实话。儿子哪有那么多银子?”她好像被定北侯逼到了墙角不得不说实话。
    “这个戏班子是姨丈家养的,还未登台表演。儿子临来之前,姨丈问我还想要什么,儿子左思右想,不知道给父亲送什么生辰贺礼,便跟姨丈讨了这班戏子来给父亲贺寿。姨丈先还不肯,被儿子磨缠不过,这才答应了。他还说这帮戏子是预备着京里有贵人来要招待贵人用的,都刻苦排练了三四年了,里面的人都是从小儿选来养在宅子里练习的,外面的人见都没见过。”
    “儿子想着,外面的人来历复杂,谁知道都经历过些什么,也就只有这种家养的戏子身世清白,也适合放在咱们侯府供父亲闲暇之时听两曲放松放松。”
    她边说边不着痕迹的打量金守忠,说到“身世清白”几个字,便见他神色阴晴不定,好像无意之中戳到了他的软肋,心中大奇:难道苏溱溱跟金守忠之前,不大清白?
    到底是身世不祥还是清白有暇?
    金不语满肚子主意却跪的格外老实,话也说的漂亮:“儿子往日不成器,老惹父亲生气。不过今儿是父亲生辰,原还想着逗父亲一乐,没想到又做错了。”她作势要走:“算了算了,反正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等我回头就派人把戏班子还给姨丈去,反正姨丈本来就不愿意给我。后来姨母还数落了他一回,他才不情不愿的给了,还说就当是送给父亲的生辰贺礼。”说到后来她好像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给吓到了,连忙捂嘴,笑的更尴尬了:“儿子……儿子也不是没为父亲备生辰礼,只是拿不出手,才借姨丈的生辰礼一用,父亲别怪。”
    金守忠心头疑虑尽消。
    他与苏州那位连襟处于多年闻名但未曾见面的状态,连他成亲也是姜岚带着孩子回来,夫妇俩从没见过苏溱溱唱戏的扮相,如何又能想到这一出?
    听说他的连襟是位一心沉迷赚钱的生意人,搞不好还真是巧合。
    “算了算了,既然是你姨丈的一片好心,怎么能拂了他的好意?”金守忠喝骂道:“还不起来?你以后若是再跑去亲戚家胡乱讨要东西,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金不语害怕的摸摸自己的腿,点头如捣蒜:“知道了知道了!”在金守忠严厉的表情之下,又郑重表态:“谨遵父亲教诲,下次定然不会跟姨丈讨要戏班子!”
    金守忠跟她斗智斗勇的次数多了,如何听不出她话中暗藏的玄机:“赶紧滚吧!”
    不讨要戏班子,总能讨要别的吧?
    金不语到了门口,小心问道:“既然已经贺过了寿,戏班子儿子是不是可以带回别院了?”
    她这副送出去又想讨回来的模样让金守忠心头来气,一个砚台顺手便砸了过去:“混帐东西,送出去的贺礼岂有收回来的道理?再说这是你姨丈送的贺礼,你的呢?”
    金不语闪身避过砚台,拉开门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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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苏溱溱躺在床上,脸上盖着帕子,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那一年,她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与寄居在家里的表哥金守忠两情相悦,期盼着父母能够答应两人的婚事,然而未能如愿。
    父亲不但不答应,还将表哥臭骂了一顿:“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做舅舅的供你吃供你喝,你不寻思着自立门庭,却来哄骗溱溱……”
    表哥离开家的前夜,两人隔窗相约,等他功成名就,便来娶她。
    那时候她天真的以为,自己一定能够等到表哥来娶,却不知父亲彼时已经赌债缠身,只想着将她卖个好价钱,哪里会将她嫁予身无长物的表哥。
    半年之后,讨债的打上门,正值妙龄的她被拉去抵债,被转手卖给了城内路过的戏班子。
    那班主贪花好色,起先也算教的勤恳认真,不好好学本事随时会被棍子侍候,待得她能登台,便不规矩起来,到底没能逃得了他的毒手。
    遇上表哥,纯属意外。
    彼时他是侯门贵婿,而她却早已委落成泥。
    他是她此生的救赎。
    ……
    金不弃守在床头,本来有一肚子话要倾诉,想要告诉她娘万芷柔这小贱人欺负她,淙洲哥哥对她视若无睹,就连金不言那个弃妇也敢轻视她,却被亲娘汹涌的眼泪给吓退了。
    “娘,你怎么了?”
    她小小声问。
    苏溱溱浑然未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流泪不止。
    “娘,你怎么了?我去找爹爹过来。”
    她起身,袖子却被苏溱溱死死扯着,听到帕子下正在极力平复气息的哭音:“别!别去找你爹,娘一会儿就好了。”
    金不弃只得坐了回去,小心守着她。
    半盏茶之后,苏溱溱总算是哭的差不多了,这才想起来正事,吩咐贴身丫环绿锦:“你悄悄去打听一下,那班戏子现在在哪?侯爷那儿可有什么动静。”
    不止是苏溱溱关注着戏班子的动静,金不语也派了人悄悄去盯着:“有古怪!”
    高嬷嬷在她肩头拍了一下:“我看就顶属你最古怪,早晨穿的好好的袍子,只是去寿宴上转了几圈,没洒上酒菜就算了,居然带了一身墨汁子回来,我倒不知道世子几时爱学习了?”
    碍于金不言在场,金不语不好说她差点被定北侯的砚台砸中,只能胡诌:“寿宴上酒菜熏的我头疼,全是人间烟火的味儿,还不兴我去书墨香里清醒清醒?”
    金不语在肚里大骂——金守忠这个凤凰男,砸个茶盏过来都好,至多碎在地上,偏要将砚台扔过来,没砸中倒溅了她一身墨汁子,好好的一件新袍子被毁了!
    辛苦高妈妈费了好几日功夫!
    金不言久不在侯府,但也约略猜得出弟弟的处境,心里难免难受,又不想让金不语瞧出来,便捶了她一记:“你呀,几时才能长大?”
    高妈妈道:“大小姐不必忧愁,世子淘气归淘气,该长大的时候总会长大。您也累了,不如去里间歇歇?”老奴好接着数落世子呀!
    金不言带着丫环回房去休息,房间里只剩了高妈妈与金不语,她心疼的上下打量,压低了声音问:“可有砸到哪里?”
    “妈妈觉得我是老实跪在那儿挨砸的人?”鞭子她都躲得开,何况砚台。
    高妈妈抱着她的脑袋摸来摸去,还解了冠子在她密密实实的发根里试图找出来被砸中的包,经过她细致入微的检查,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这次动手,又是为着什么啊?”
    “戏班子。”金不语道:“妈妈可有见过苏溱溱的麻姑扮相?”
    高妈妈压抑了一肚子的好奇终于爆发:“当年我陪着二小姐去万老夫人寿宴,见过那贱人麻姑的扮相,世子是从哪里挖来的这个戏班子,乍一看就跟年轻时候的苏氏一般无二,你没见侯爷眼神都直了?”她早知今日有好戏,便躲在一帮戏台下候着的仆人后面瞧热闹。
    金不语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苏溱溱出身戏班子在幽州城也不是什么秘密啊,她何至于见到戏台上的麻姑便吓的落荒而逃?除非她心里有鬼!”
    高妈妈也猜不透:“难道两人当年还有什么心结?”
    谁知道呢。
    金不语只想知道金守忠对戏班子里演麻姑的滟滟姑娘是何态度。
    金守忠在书房里枯坐许久,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才吩咐外面候着的管家金余:“今日的戏唱的不错,你亲自去,重赏戏班子。”
    金余带着二十两银子去侯府最偏远的客院,进门便碰上班主在院里盯着班子里的男男女女收拾家伙什:“这是怎么弄的?谁让你们收拾的?”
    班主道:“世子爷说,等侯爷寿辰过了,便让小的从侯府挪出去,去她的别院住。”
    金余深谙金守忠心意,想当年他可是金守忠在侯府的第一任长随,虽然是姜娴挑出来的,但他是个聪明人,很快便懂得应该听谁的话,这些年过的还都不错。
    “你们不是世子买来孝敬侯爷的吗?以后就在府里安心住着,好好排练,待侯爷军务闲暇听一听解解闷!”
    班主江庆接了定北侯的赏银,见金余意味深长的目光在滟滟姑娘身上扫来扫去,猜度其意再结合世子的暗示便心中有数:“咱们接了侯爷的重赏,卑贱之人无以为报,总要去侯爷面前磕个头谢个恩。管家您瞧,我这刚刚收拾弄的灰头土脸的,也就滟滟收拾的清爽,不如让她去侯爷面前磕个头?”
    都是老油子,视线相接便知其意。
    江庆其实是姜岚丈夫柳源手底下最长袖善舞的一个管事,迎来送往暗中送礼的事情不知道做了多少,今年苏州府官场动荡,怕牵扯了柳源,便让他躲起来歇着,正逢金不语要招兵卖马回来对付金守忠,柳源便将这心腹塞给她带来幽州助拳。
    金余抚着一截鼠须笑的和气:“既然如此,滟滟姑娘请吧。”
    滟滟姑娘前脚进了定北侯的书房,后脚苏溱溱与金不语都得到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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