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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不畏紧盯着她:“你敢把昨晚那句话讲给父亲听吗?”
    金不语嘲弄的看着他:“金大公子!”她刻意咬重了“金”字:“我要是你呢,就把昨天那句话死死咽回肚里去,就当没听到。你是觉得父亲他老人家没注意到,你是想好心提醒一下他呢,还是想认祖归宗呢?”
    黎杰喷出一口饭,眼睁睁看着金不畏惊慌的四下扭头去看,发现大家都忙着抢饭,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这才狠狠瞪了自家主子一眼,扭头就走。
    他大概也明白,再纠缠下去讨不到好。
    等大公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黎杰小心的凑近世子八卦:“爷,大公子真的跟侯爷不是亲父子?”
    金不语懒洋洋道:“我哪知道啊?”
    “那你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在给你亲爹扣绿帽子啊!
    金不语:“我就随口说说而已,给他找点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省得他缠着我不放。就许他暗里给我使绊子,不许我明里吓一吓他?”
    黎杰:“爷,您吓唬他也不能往侯爷身上扣绿帽子吧,这话要是传进侯爷的耳朵怎么办?”
    金不语:“侯爷一向不愿意给本世子当爹,那就一报还一报,我给他的宝贝儿子找个假想的爹,他也不应该反对啊。再说,这话我不说,金不畏难道还敢传出去?”
    黎英:“……”
    黎杰:“……”
    两人齐齐用眼神表示:世子您可缺大德了!
    她嗤笑:“不是我瞧不起金不畏,他那副小鼻子小眼睛畏畏缩缩的算计劲儿,可是得了他亲娘苏溱溱的真传。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就只敢在背后做点小动作。金侯爷就算是把心扒给儿子,他也不敢问到亲爹鼻子底下去,只会翻来复去自己瞎猜,就怕自己不是侯府大公子,而是亲娘哪里揣来的野种。”
    最后,她还恬不知耻的向两名亲卫训话:“兵法有云,攻心为上,爷这可是明光正道的阳谋!”
    沉迷做沙盘被拖来吃饭的少年郎忽然插话:“那句话出自裴松之注引《襄阳记》:“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难得说教被打断的世子爷:“吃饭!”
    众人皆埋头扒饭,不再触世子爷的霉头。
    金不畏心里存了疑影,十日轮休的时候回城,见过了苏溱溱,便盯着她的五官出神。
    苏溱溱还当儿子忧心她的身子,温柔笑道:“你这孩子想什么呢?我在家里好好的,别担心。”
    父子三人回城轮休,金守忠进府便去了滟滟姑娘的居处,而世子早奔向了别院,唯独他来探望亲娘,苏溱溱心里自也难过,又不能在长子面前带出来。
    男人绝情起来,真的是朝夕之间。
    金不畏被金不语的话折磨了数日,日夜难安,既不敢去问金守忠,见到亲娘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母亲,我的模样随了谁?”
    苏溱溱有瞬间的慌乱,很快定神责备他:“不随我跟你父亲,难道还能随了别人?”
    金不畏捕捉到了亲娘的慌乱,说实话他比亲娘更慌:“那我的眉毛跟父亲母亲都不同,随了谁?”
    假如苏溱溱用外祖父或者舅舅外祖母之类的人来搪塞一句,也能让金不畏心安,可是她当时脑中如遭雷击,轰然作响,失去了反应能力,整个人呆若木鸡,嗓子眼里被卡的死死的,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金不畏的心都凉了。
    “娘——”他惶恐的唤了一声。
    苏溱溱手脚冰凉,眼神绝望,呆呆看着他,眼泪盈满了眼眶,涮的流了下来,速度之快堪比夏日落下的疾雨,毫无防备砸的金不畏心慌意乱。
    “娘你别哭,我不问!我什么也不问!”金不畏不比苏溱溱好多少,但因着他近来在军营里日夜不宁的想过此事,连最糟糕的后果都想过,反而比初闻儿子诘问的苏溱溱要显的镇定许多。
    苏溱溱闭上眼睛,眼泪流个不住,软倒在了罗枕之上。
    金不弃与金不离闻听大哥回家,都跑来见他,没想到进门就撞到这副场景,都傻呆呆看着母亲与大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金不畏回头见到弟妹,只不过短短十日光景未见,心境竟已大异于往常,极为复杂。
    “娘——”金不弃怯怯走过来,去扶默默无声流泪的苏溱溱。
    金不离性子浮躁,已经催问起来:“大哥,娘怎么了?是不是观梅院里的那个狐狸精又惹娘不开心了?”
    金不畏:“住口!”他甚至觉得自己对着弟弟妹妹都莫名心虚气短,往日极力保持的大哥威严都打了折扣。
    作者有话说:
    狗世子无辜摊手:“我就是随口一说啊,可不关我事!”
    明天下午见。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子爱吃肉 30瓶;60 29瓶;养猪少女欢乐多、nuomituzi、银酱空空 10瓶;
    第四十二章
    苏溱溱还记得那一年, 她失身于班主,万念俱灰,后来破罐子破摔, 像狗一样的讨好班主, 以期生活的好些。后来与表哥重逢纯属意外, 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用尽一切办法要把他留在身边, 却早与少时的情份无关。
    可她到底成功了,不但一举得男,还成功夺宠,让姜娴郁郁而终。
    然而有些事情, 她咬紧牙关深埋在心里二十多年, 哪怕腐烂发臭也从来不曾告诉任何一个人, 这些年却从来不曾忘却——那便是在跟表哥之前她隐隐已经察觉自己有可能怀孕了。
    后来果然验证了这一点。
    那时候戏班子一路北上,她已经登台唱戏, 加上扮相甜美, 每路过一处城镇便会停下来唱几日。而她也习惯了白天在戏台上唱, 晚上还要侍候班主的日子。
    甚至因为班主对她的偏疼,让她在戏班的日子也渐渐好过起来, 不再挨打,也能得到一点零碎赏银买点女儿家喜欢的小东西。
    她以为这辈子就要在戏班里蹉跎一世了,有天晨起干呕, 算算日子才惊觉已经许久未曾换洗,甚至还暗暗窃喜, 还想象过告诉班主之后母凭子贵, 此后不再挨打受气, 也算是熬出头了。
    谁知她还未来得及告之班主, 便收到有人递来的纸条,熟悉的字体让她浑身发冷,继而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冒——那是阔别多年的表哥金守忠的字体!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金守忠带人巡防,路过易州被当地官员迎入城内歇息,在街市间惊鸿一瞥见到了从戏班驴车上下来的自己,但他当时身边陪同人员众多,分**身乏术,只能派亲卫前去确认。
    他军务在身,且身边随从众多,确认了她便是自己要找的人,也并没有停下脚步,只安排人与班主接洽,以请他们前往幽州唱戏为名,先把人弄回幽州再做考量。
    后来在万府的寿宴之上重逢,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地位犹如天壤之别,苏溱溱却激动的几乎要发抖。
    她不在意金守忠得娶高门,也不在意他的正室原配是谁,只要他能将自己从戏班子里带出去,前几日她还觉得自己此后能坐稳戏班老板娘的位子,没过多久却改了主意。
    比起班主的女人,显然侯府才是她最好的归处。
    两人秘密在万家客房相见,金守忠原本便喝了点酒,再加上苏溱溱泪眼朦胧刻意引诱,朝思暮想的姑娘便在眼前,他如何还把持得住?
    苏溱溱太了解金守忠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对少年时代的那点情份依然心怀憧憬,可自己经过现实的数年磋磨,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女了。
    男女情爱,不过镜花水月,只有富贵财帛才能打动人心。
    她嘴上说着再见表哥一面便死也心甘,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话有多假。
    能让她在戏班子里活下来的,从来不是什么早已四散天涯的表哥那缥缈的诺言,而是她的不甘。
    不甘自己生的美丽却沦落尘泥!
    后来她如愿进入侯府,意外发现表哥并不计较她的失节,依然待她如珠如宝,甚至还为此而冷落正室夫人,苏溱溱战战兢兢等着对方找她的麻烦,后来发现完全是多虑了。
    出身将门的侯府二小姐自有她的傲气,一旦确定丈夫的心意便掉头而去,君既无心我便休,根本不屑于在后宅算计妾室。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夫人对表哥不闻不问,表哥反而还会偶尔过问几句夫人的事情,仿佛还有几分放不下的样子。
    她早已不是当年天真单纯眼里只有表哥的少女了,对男女之事也看得透彻。
    金不畏一落地,苏溱溱还是从那双熟悉的眉毛与耳朵之上瞧出了端倪,还有他后背与班主相同位置的胎记,只能暗暗祈祷儿子的模样随她。
    她用旧情绑住了金守忠,用“早产”的长子来吸引男人的注意力,赌的便是金守忠并没有细细打量过班主的长相。
    班主当年也是唱戏发家,模样自然也不算差,只是后来年纪不小又坏了嗓子,才拿出积蓄组了个戏班子,且自从不能登台之后便不必在饮食上顾忌,便放开了喝酒吃肉,污糟邋遢,肥胖油腻,常年身上一股酒臭味儿,常人难近,更何况身为侯爷的金守忠,想来对这个男人恶心之极,哪有心情端详。
    万家老夫人寿宴之后,戏班便被金守忠派人驱逐出幽州,甚至在前往檀州的路上遇上了山匪,戏班无一人幸免。
    苏溱溱不敢想到底是真的遇上了山匪,还是金守忠动的手脚,只是打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她果然赌赢了!
    男人吃起醋来没道理,况且当她被金守忠搂在怀里,诉说数年间在戏班子里吃过的苦,每每如次便要表演一回求死,过得两月花点钱请个大夫来说怀孕了,为着肚里的孩子金守忠也要好好看护这苦命情深的表妹,只当她情绪不稳导致孩子早产,哪里会想到入府之前她便早已经珠胎暗结?
    想到此节,苏溱溱不知道哪里生出的一股力气,斥退金不弃与金不离,紧紧抓着金不畏的胳膊,急切的问:“是谁告诉你的?谁说的?”
    “世子……是世子说的。”金不畏的一颗心掉到了谷底,手脚发凉,不敢想象自己被剥去了侯府大公子的外衣,该何去何从。
    他带着哭音回握住苏溱溱:“娘,世子让我回去照照镜子!”他惶然问道:“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啊?”
    “不可能!”苏溱溱有些不确定:“世子年纪还小,他能知道什么呀?”对当年之事若有猜疑的恐怕只能是侯夫人身边亲近的人了,算来算去只有一个高妈妈。
    “别怕!”一旦知道了来龙去脉,苏溱溱又神魂归位,眼中闪过疯狂的光:“不畏别怕!她没有证据的!”
    “没有证据!”她告诉自己也告诉儿子:“再说世子一贯胡说八道,他的话你父亲未必肯信!”
    当年戏班子里的所有人早都化作一堆白骨,不知道掉落到了哪个山涧,就算世子有心查访当年的事情,也都死无对证了!
    金不畏一旦确定了当年的事情,虽然苏溱溱并没有告诉他亲爹是谁,他还是莫名心虚。
    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金守忠才开口唤一声:“不畏——”他便吓的掉了筷子,如同惊弓之鸟,触及侯爷诧异的眼神才连忙掩饰:“儿子走神了。”
    金守忠只觉得长子有些奇怪,也并没有深究,只问他:“你与老二一同进城,他人呢?”
    金不畏满怀心事,总觉得金不语看他的眼神里都透过着嘲讽之意,让他浑身都不自在,巴不得她离自己远点,哪里管她死去哪了。
    不过当着金守忠的面还是要做出友爱兄弟的姿态:“世子进城就骑马跑了,也不知道是去哪儿玩了。在营里拘了十来日,也够难为他的。”
    金守忠放过他,转而问一直沉默的沈淙洲:“淙洲你可知道?”
    沈淙洲这几日情绪低落,不过回护金不语已成本能,犹豫了一刻才道:“世子念叨长姐,大约去别院了吧。”
    金守忠对这位养子向来器重,他性格温厚却极为能干,胆魄不弱于其父,也很能为大局着想,自家三个儿子拎出来没一个及得养子,对他也向来比较信赖。
    以往沈淙洲若要回护金不语,金不畏偶尔会说两句,但他今日竟然格外沉默,心事重重的样子。
    反而是金不离冷哼一声,向定北侯告状:“父亲不知道,二哥没回城的时候,他那帮狐朋狗友便计划要为她在如意馆接风,怕不是二哥打着去探望长姐的旗号在如意馆胡闹吧?”
    金守忠面色不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喝道:“吃饭!你二哥就算不务正业,也比你强。你看看自己,年纪也不小了,书不读武不练,也不想想将来做什么?”
    儿子不成器也是问题。
    金不离被苏溱溱惯坏了,况且不服金不语在外花天酒地,他也是侯爷的儿子,牌面怎么能输给金不语呢?自然也是怎么撒钱怎么来,也亏得亲娘掌着侯府中馈,他才能在外面出手阔绰。
    幽州城内的纨绔子们寻欢作乐的场所就那么几个,兄弟俩时不时在欢场相遇也属正常。
    金不离正庆幸亲爹把世子揪去营里吃苦头,留自己在城里享福,一听这话吃饭都不香了,还振振有词:“二哥都不好好读书练武,我又何必吃那份苦头。”在金守忠几要发怒的眼神之下连忙拉金不畏出来做挡箭牌:“再说我跟二哥不成器,不还有大哥替父亲分忧吗?”
    金不畏以前视金不离的这些混帐话理所当然,现在再听顿觉刺耳,心虚的扫了一眼金守忠,发现他并无异常,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大哥是你大哥,你是你!”金守忠对小儿子也没办法,有时候觉得他不但承袭了舅父的大鼻头,还继承了舅父的无赖精神,天性如此,扳都扳不过来。
    “罢了罢了,吃饭吧。”
    滟滟挟了一筷子菜给他,柔情满目道:“侯爷在营里吃不好,回来多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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