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北方四界最核心的决策之地,帅府的决策,将直接影响北方四界的一切。只是今日这场会议,注定极为隐秘,会议内容不可能被外人所得知。
会议结束后,北方四界的各大高层负责人,就此离开了帅府。不过,有些身在玉州的高层,多半今日还是亲身前来参加会议。
在大多数人都离开后,唯有一人被乐北亭留了下来。
如今的远东经略使,吴兴权。
“吴二哥,这次把你从远东那边请来,让大老远的来玉州一趟,辛苦啦!”乐北亭一边说着,一边拉起这位远东经略使的手,笑呵呵道:“趁着现在还有段时间,走着,咱哥俩喝点?”
“走着!只要老七你愿意,我这个当哥哥的啥时候不陪着?”
“哈哈哈哈!”
乐北亭出身流匪,起自微寒,这已经是如今修真界人人皆知的事情了。除此之外,当年乐北亭还是流匪头目的时候,曾和另外七人结拜成了异姓兄弟。后来几人相互扶持,终成一代霸业,如今这亦是人人皆知的故事。
如今的修真界,这份兄弟情谊,更是被无数人所羡慕。
弟兄八人,皆是位高权重。
在这八人当中,如今地位最高的,自然就是奉阳王乐北亭了。而除乐北亭之外,恐怕就要数吴兴权官身最高,也最受乐北亭信任。当年乐北亭独掌远东的时候,吴兴权就是奉阳城城主,兼经略使府长史,手握整个远东的财权。在整个远东一系,可以说是地位仅次于乐北亭的人。远东易帜之后,乐北亭直接兼任四界界主,吴兴权则是升任远东经略使,独掌远东的政务大权。
帅府内,已经相识几百年的老哥俩,对面而坐。
酒是温酒,人是熟人。
“这些年其实一直想着,能把哥几个都找来,好好聚聚,可惜一直没时间,都忙啊!”
乐北亭小酌一口后,感慨道:“如今哥几个也都算是一方诸侯了,反倒连个喝酒的时间都没有,这巴子的过得啥日子嘛?”
对于乐北亭的牢骚,这位吴经略使只是点头笑笑。这么多年来,吴兴权一直喜欢扮演一个倾听者的角色。不管乐北亭说什么,他听着就是了。
“这次把吴二哥你请来,就是希望你能帮我暂代一下玉州这边的诸多事宜。离平死了,小皇帝登基,不趁着这个机会,拿下云州的话,那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咸安城那边,目前虽然还掌握着半个云州。但他们压力大,和云州的接壤的区域又相对狭小。那个麻烦的离景原,如今又已经离开了中州北线,回了咸安城。只要我们在中州两线施压,大离想要再调出足够的力量,难如登天啊。”
“……”
今日这顿酒,一半是为了叙旧,另一半也是为了谈一谈接下来的四界方略。大离当下正值国丧,不管是北方四界还是南面的几大圣地,想来都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这样的局势之下,正是冰原彻底拿下云州的最好时机。
云州,目前北方已经全部都在他们的掌控当中,南部则是掌握在大离手里。当下这个局势,大离能够让韩药师一直久驻云州,已是不易,不可能再抽调更多的力量来增援云州。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想办法解决掉韩药师,不求干掉这位大离名将,哪怕只是逼他退出云州,云州之地,也就尽在乐北亭的掌握之中了。
在这场极其隐秘的会议之后,北方四界的高层,开始纷纷行动了起来。中州北线和东线两座战场,一时之间阴云密布。虽然还有米晟这位名将坐镇边境,但局势确实是越发的恶劣了。
至于乐北亭自己,在这一日之后,则和吴兴权等一众高层,秘密前往云州。
南方,落霞岛和两剑山的联军,也再次有进犯之相,常年驻守炎州的老帅张香涛,根本无力脱身。
战事,一触即发。
……
咸安城。
位于宫城之外仅一街之隔的文渊阁,一直被视作咸安城内的权力核心。文渊阁也就是所谓的内阁,阁内几位大学士,便是所谓的辅臣。只是之前百多年的时间里,文渊阁的重要程度似乎有所下降。这主要归功于乾安年间的那位首辅李砚山,一直不喜在文渊阁办公,而是常年久居文渊阁。后来的毅王离祚,入京之后直接住进了那座潮生园。所有需要首辅批阅核定的东西,一律也都被送往王府。
这就使得过往两代首辅在位的时候,内阁显得有些名不副实。
直到后来,离祚暴毙于前线,被贬多年的果然翁余福,重新回到中枢,这才让这座文渊阁重新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今日,有个一道影子,不请自来。
影首。
“乐北亭要死了。”
这位由墨貂寺分身化成的影首大人,刚刚进门,便说了一句让余福倒吸一口凉气的话。
“我们影卫做的。”
对于影首所说的这番话的真实性,余福不去考虑。这名咸安城高层最神秘的家伙,既然说出了这话,显然不会有别的可能。
历代影首的真实身份,只有大离皇帝本人知晓。就算是首辅大人这种国之重臣,亦或是奉命摄政的离祚、离景原,也没有资格知晓。
“我来告诉你这件事,只是希望内阁早有准备。另外,先帝遗命,此事暂时不可以让留川王知晓,消息只能由你一人知道。”
这句话,再次让余福心中一紧。
历经宦海多年摸爬滚打的余福,瞬间就想到了太多东西。
只有他有资格知晓,这并不让余福感到意外,因为余福本就是内阁首辅,责任重大。提前知晓此事,确实能够占得许多先机,不至于出现太多变数。
但是,为何瞒着那位刚刚奉命摄政的留川王呢?
余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都说当初留川王离景原,和如今的东海界主卫易、北方少帅乐桓之间,曾有结义之情。这件事,余福知道,是真的。
如今大离正是离景原执政,如果在这个时候,大离伏杀了乐北亭……
那么毫无疑问,离景原和乐桓之间,最后的那点情谊,也将荡然无存。
离平留下的这个后手,深意就在于此吗?
大离历经两代皇帝,皆是早夭。从当年乾安帝登基之后,李砚山执政开始,便有臣下权势越来越大的迹象。后来咸安城仙战,极道仙兵玉皇破碎,大离皇帝更是失去了镇压天下的依仗。李砚山之后的首辅离祚,身为名将,本来应该以名将之身自污,帮助后来登基的离平重掌皇权。奈何后来远东易帜,天下飘摇,离祚不得不常年征战在外,威势反倒更重。云州一役,离平好不容易打出了一点威望,却又身负道伤而死……
如今的大离皇帝,竟然只是一个化灵期!
如此情势下,离平留下这个后手,逼着离景原和乐桓彻底决裂,似乎也就不难理解了。若是这个时候,身为名将的离景原再有异心,大离就真的再无将来了。
“我知道了,内阁这边,会做好一切准备。”
余福重重点头。
……
一艘云梭由玉州界城出发,一路赶往云州。
虽然只是一艘云梭,但这艘云梭上的力量配置可不弱。一位刚跻身纯阳的玉州本土修士,合欢老祖,以及一位返虚中期,两位返虚初期。
若非乐北亭向来不喜欢别人带着他飞行,其实直接由返虚高手带着他前往云州,才是最快的。
如此力量,就算那位西北之主亲自前来,那位合欢老祖也能争取足够的时间,让几位返虚带着乐北亭离开。至于说三位以上的返虚,进入玉州暗杀乐北亭……呵呵,真当玉州的天机士,就那么不济事?
实际上,从当年乐北亭当上远东将军,一直到后来成为四界共主,直至今日,帅府的暗杀活动就从来都没停过。只是这些暗杀活动,没有任何一次能够成功的。最险的一次,是一位只有化灵期修为的侍从,在帅府做了快二十年的事情,忽然接近乐北亭,打出了一道返虚级的强力符篆。但即便那一次,乐北亭也只是虚惊一场,并没有真的受到什么伤害。
身为北方四界共主,自身又只是周天境的修为,乐北亭的安全,自然是重中之重的考虑。各种防护手段,强大到了极致。想要成功暗杀乐北亭,未必就比去咸安城杀大离皇帝轻松多少?
甚至,有可能更难。
“拿下了云州,后面玉州到冰原的西线,就能被彻底打通。”乐北亭坐于云梭内的某间奢华至极的舱室内,和云梭上几名玉州重要高层对面而坐。云梭上有专门的灵食大师随时待命,灵酒更是最顶级的,在这样的云梭上赶路,顺便还能休息,处理一些工作,实在是一种享受。
至于这种享受本身,乐北亭并不觉得过分。奢侈又如何?虽说他本是流匪起家,但如今已是北方四界的共主,为四界贡献极大,庇护无数修者。乐北亭觉得,这样的他,有资格奢侈一些。
人啊,不就是为了能够活着,能够好好活着吗?
这艘云梭,亦是经过特别炼制的,出自原陵曹家之手。单以赶路的速度来说,足可以比拟周天境后期全力飞行的速度。当然,唯一的缺点在于,消耗实在是有些过大。不过这份消耗,以乐北亭的身份来说,倒也不算什么了。
云梭在经过半日的飞行之后,越过玉州边境,进入云州。
在这艘云梭进入云州的那一刹那,距离数千里外的一群修士,已是整装待发。
“今日,只要能够杀得了乐北亭,我辈身死,又有何憾!”
“为国诛杀此贼!”
“杀贼!”
彼之英雄,我之贼寇。
对于北方四界而言,乐北亭是他们的英雄。正是因为乐北亭的存在,四界才能迅速稳定下来。但对于大离来说,乐北亭就是最大的国贼!
“轰隆!”
就在乐北亭所在的这艘云梭,刚刚接近这片区域的时候,一阵沉闷的巨响传来,宛如有上古神灵以天地为鼓,重重敲击了一声。
“不好!”
云梭当中,就在这声巨响还未传来的时候,修为最高的纯阳修士,合欢老祖,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在他的感知当中,千里范围内的灵气,忽然产生了某种极其诡异的波动。
但是,他的感知,到底是已经迟了。
在那一声堪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之时,千里方圆的大地,陡然碎裂,有道道火光,自地底蔓延开来,迅速充斥千里方圆的天地之间。
有人引爆了此地火脉?!
合欢老祖虽然只是最近这些年才跻身纯阳,但却已经在返虚期打磨了数百年,经验何其丰富。只是这一刹那之间,合欢老祖便断定,眼前这种异象,应该是有人引爆了此地火脉所致。
只是……
看眼前这景象,他们引爆的,恐怕是一条顶阶火脉!
顶阶火脉,那是足以让炼丹宗师或者炼器宗师,都趋之若鹜的东西,可以辅助他们炼制道阶之物。可想而知,顶阶火脉的力量,到底有多么恐怖。
那是真正的天地之威!
问题是,此地怎么会有顶阶火脉?
合欢真君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些,当下他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住自己的安全,护住乐北亭的安全。
一条顶阶火脉被彻底引爆了全部威能,就算是纯阳修士,也会觉得棘手。
刹那之间,火光湮没了整个云梭,将云梭彻底化成了虚无。
“麻烦了!”
合欢老祖脸色骤然难看起来。在发现火脉引爆的那一刻起,他已经祭出本命法相,并且在第一时间将乐北亭护在身边。但是,就算这位纯阳老祖已经拼命防御,最多只能阻挡住火脉爆炸开的威能,根本挡不住那些汹涌的火煞之气渗透。
一条顶阶火脉蕴含的火煞之气,被彻底引爆,该是一个什么概念?
如果乐北亭是返虚修为,或许还能阻挡住这些火煞之气的侵蚀。然而此刻,汹涌的火煞之气,迅速穿过合欢老祖的防御神通,向乐北亭侵蚀而来。
刹那之间,乐北亭便已是重伤垂死!
弘武九十八年,三月二十六。
就在大离皇帝离平刚刚去世十九天之后,北方四界共主乐北亭,遇刺于云州东南皇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