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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孝松之前来的时候,还想兴师问罪,问问常伯樊那新媳妇是什么意思,进门没几天就敢刁难欺辱嫂子,但到场一看众人以他马首是瞻,京都堂兄看着他的眼分明就是在打量,常孝松这厢已无问罪的心,心里反而有些忐忑。
    “看来我来迟了,是我不对,来,我先自罚三杯。”不等落坐的常伯樊坐稳,常孝松就已给自己倒酒,站起来敬人,“大堂哥、剀哥、立哥、温弟,这位是……”
    “徽州那边的亲戚,常如平,平兄。”常伯樊淡道。
    “那是比我还大一点?”常孝松道。
    常伯樊颔首。
    “那就是平哥了,来,我给各位敬一杯,赔个罪。”
    常孝松连敬三杯,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是常家大爷,无论如何也是要给三分面子的,众人起身接了他的罚酒,也敬了他一杯。
    常孝松是那长袖善舞的人,且能言善辩,很快就与人拉扯了起来,甚至为与常伯樊争面子,故意放低了姿态,即便是以前放都未放在眼里的分家的穷亲戚,他也特意找了话跟人聊得推心置腹。
    两柱香下来,酒桌上只见他跟众人推杯换盏,不事声张的常伯樊倒显得平平无奇了。
    末了,常孝松大醉,借着酒意,他拿着筷子指着常伯樊当着众人大笑道:“此前我还以为二弟是找来我道歉的,没想是来见兄弟的,是以脸色不好瞧了点,惊着了诸位自家兄弟,
    各位兄弟还请恕罪,恕罪一二啊。”
    他喝“糊涂”了,在场的人可没有,面面相觑之余,皆借着低头吃菜,无一人接常孝松的话。
    都是无情无义的混帐,酒白敬了,常孝松醉眼看着无一人帮他,心中怒火又起。
    等着常家到他手里,看他怎么收拾这帮狗眼看人低、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二弟啊,”无人接话,下一刻,常孝松打了个酒嗝,满脸醉意喃喃道:“算了,你媳妇毕竟是你媳妇,我们哪敢不敬啊,此事就罢了,我……”
    此时,“叭”地一声响,常孝松的脸,重重倒在了酒桌上。
    旁边的杯碗被他这一倒,带到了地上,碎成了片。
    这厢天已渐黑,水榭静悄悄地一片,无人说话,不久,有人的声音响起:“天黑了,点灯。”
    “是,老爷。”站在梁柱后的郭常柜出声,笑容满面,那副笑脸,冲破了黑色当中的那片阴霾:“老爷,大爷喝醉了,要不要背回去?”
    “抬碗醒酒汤来。”
    “是。”
    “哈哈,大爷是喝很有点多了……”常如平首先开口,笑道。
    “大哥之意,”常伯樊一一看过在场之人,特地跟常孝昌点了下头,方才缓缓道:“是上午大嫂带着一帮人兴师动众去我主院见我娘子闹了点不愉快,我娘子是那不善言辞之人,平日未曾与人有过口舌之争,说来论起尊礼法,我还不及她周全,今日上午在大嫂自称为我长嫂时她觉着不对,有些急了,道了一声庶嫂何敢自称长嫂,大嫂便昏了过去……”
    “这……”常如平和他身边一人又是面面相觑,不敢随意搭话。
    这是家事,他们就是亲戚也是隔着一些的,哪好管人家的家务事,但不说罢,又太置身事外,往后如何在当家人手下做事?
    “这弟媳妇说的也没错,”不像常如平那般谨言慎行,临苏分家中跟本家走得近的常孝立当下就开口:“庶嫂怎么当起得长嫂?这是要置嫡系一脉于无物不成?嫡庶不分,说出去了,丢的是我们常家人的脸,弟媳妇说两句,也是为大爷夫人好。”
    “是,就是如此。”常孝立一说,在场的人附和了起来。
    倒在桌上装醉的常孝松一动不动,这时,他的眼里淌出了泪来。
    他的脸倒向常孝昌,这神色恰好落在了常孝昌眼里,常孝昌看到,意味不明地眨了下眼,随即若无其事地和身边人说起话来。
    灯点起,醒酒汤端来,常孝松还是一派醉意不醒的模样,常伯樊派人送他回去,另当着众人吩咐下人道:“大爷喝多了,让他好生养两天,大夫人身体也不好,你们多多上心,好好侍候着,这几天府里的事就别去打扰他们了,让他们安生休息。”
    “是。”下人带着人走了。
    在场的人亦不复先前热络,皆一一各怀心思,皆想着在这位手腕狠决的当家人手里做事,怕不是简单容易的事情。
    第13章
    常伯樊于每日寅时末起床,自他六岁时就如此,十来年如一日雷打不动,也就新婚这几日,有那一两日晨间与苑娘厮缠一阵推迟了些许,方才破格。
    便是如此,他心中也有数,不可日日沉缅。
    这日清晨一早,怕扰了她睡觉,他未叫人入内,起床起了外间。
    南和已端了水在外面候着,见到门从里打开,端着水盆小声道:“老爷,水打好了。”
    “姑爷。”知春、明夏、通秋、了冬皆在,皆叫了姑爷。
    四个丫鬟当中,知春、明夏、通秋皆叫得小声,倒是了冬脆声声的那声“姑爷”,就似黄莺贺春一般欢快。
    站在前面的知春回头,皱眉看了她一眼。
    当着姑爷的面,她不好斥责,冷着面道了一句:“小声些,娘子在睡觉。”
    “喔!”了冬握住了嘴,灵动的眼睛往姑爷身上瞧,一看到姑爷仅着内衫,挂在房门口的灯笼把他脖子上的喉结照得清清楚楚,了冬不由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别过头。
    “姑爷,要我们侍候吗?”这厢知春已回头,没有看到了冬色的神色,她一心在里面等会儿要起身的娘子身上。
    “不用,这是为何?”第一日常伯樊就跟她们说过,他的起居由南和带人侍候,用不到她们,说罢想起她昨日说的话,道:“娘子要早起?”
    “是,娘子吩咐了,今日姑爷什么时候起,她就什么时候起。”
    “嗯,外面等着。”常伯樊往里走。
    他一走,站在后面的了冬挤过来,挤开南和后面捧着剑的小厮,站到南和后面踮起脚尖,在南和耳边小声道:“南和哥哥,姑爷真的每日都起这么早啊?太厉害了。”
    这厢常伯樊走去内卧,他起床时为怕惊着苑娘,便连灯都未点,进去后,他顿了一下,抬步先去桌子处把灯点了。
    卧室灯亮,床上的人还无动静,睡得很沉。
    昨晚常伯樊晚归,她已入睡,亲她的时候她连醒都未醒,把她搂过来这才惊动她,也只傻傻地看了他两眼,就又复合上眼,睡了过去。
    这小猪,能起得来吗?常伯樊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脸,见她一动不动,不由失笑。
    岳父说过,苑娘对睡最为痴,睡不足还会不高兴。
    “苑娘,苑娘……”既然已吩咐下去,她就需起了,常伯樊有心替她改时辰,但话即出口,改约有损她威信,不得不狠狠心,叫她起来。
    “苑娘……”
    又是苑娘,苏苑娘被追魂似的苑娘叫得心生恼怒,那声音每日每日叫个不休,就似没有歇停的一日。
    就不能安静些许吗?苏苑娘很是生气,睁开眼,果然看到了一个她今生今世极不愿意看到的人。
    “怎么又是你?”她很是愤怒,“不要叫了。”
    她带着火气的眼在浅暗的房间里烁烁生辉,就似夜空中的星,常伯樊被那双眼惊艳到心口一滞,想也不曾想就低下了头,向她的嘴唇探去。
    苏苑娘被亲了一口,呆了,神魂刹那间回了身体,才想起,今生不是前世了,她没有离开常家,且还是新婚。
    “不要……”不要亲了。
    苏苑娘的话,被他亲咽了下去。
    许久,久到苏苑娘不得不用力推他的时候,外面起了丫鬟的声音。
    “姑爷,娘子,可是起了?奴婢进来了。”知春道。
    “好了。”他微微起身,还摸她的嘴。
    好什么?苏苑娘恼怒地瞪了他一眼,顾不上他的手还在她唇间,慌忙仰脖朝外道:“起了,进来。”
    “是。”知春应声。
    此时,常伯樊起身,同时苏苑娘推他,斥道:“不成样子!”
    白日宣淫,成何体统!
    苏苑娘很是不喜,前世
    被他哄了几回,是她年轻不懂事,这世绝不能再生如此。
    “是了,”她的眼如星辉,唇如烈焰,说什么皆是对的,何来的错,常伯樊拨弄她鬓边的发,把它们拨到她耳后,怜爱看着她:“不成样子。”
    “那你还做?往后不能如此了!”苏苑娘不曾如此声茬厉色过,她不喜争辩,更不擅生气,但此生的她容不了与常伯樊这等的亲近,只得端起怒脸来,阻止他的荒唐。
    “是了,往后不如此了。”常伯樊应道,一手扶了她起来,另在她身后塞了一个软枕。
    苏苑娘看着他,确认他是不是在说真话,见他点头应是,虽还疑惑,却不等她再逼问,知春此时已掀帘而入。
    “娘子,卯时了,大门快要开了,我叫明夏她们进来侍候?”常府卯时中开门,柯管家昨晚就来回报过,辰时大家就会到齐,等在大堂拜见当家主母,娘子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梳妆打扮用膳,知春很是紧张。
    了冬不要,苏苑娘不想掌家的第一日还要见别有用心的丫鬟,正要出口说话,见常伯樊在,便道,“你去。”
    又朝知春招手,“过来。”
    常伯樊挑挑眉,未动,眼睛追着她手来回,末了视线又落在她脸上。
    知春过来了,他还没动,苏苑娘见他不让位,压下心中的不悦,再行提醒:“你走,我要说话。”
    “为夫不能听?”
    不能,苏苑娘摇头。
    她板着小脸,想也不想地摇头,可爱,也很冷酷,常伯樊无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浅笑道:“听苑娘的,为夫在外面等你。”
    等她?不用等,他忙他的去就好,苏苑娘生怕他还跟着她去见人,快快道:“不用等,你去忙你的,我知道如何见人。”
    常伯樊顿住步伐。
    “我知道!”苏苑娘见他还等她说话,说话更是冷梆梆。
    那强烈拒绝他的意思不言而明,常伯樊脸上的笑已带不住了,他朝她点点头,不出一声去了外间。
    他一走,知春连忙跪到脚床上,劝道:“娘子,那是姑爷。”
    姑爷又如何?苏苑娘坐起身。
    “姑爷心中有您。”
    有又如何?不如没有。
    苏苑娘穿上汲鞋,俯身说要紧的事:“不要叫了冬进来,派她打水、守门,一一皆可,就是不要进门,出现在我眼前。”
    闻言,知春顾不上担忧娘子口气太伤人,不由惊讶道:“了冬?”
    苏苑娘点点头。
    “她……”知春一想了冬刚才在外面叫的那一声,有些明白了,没有问下去,当下点头道:“奴婢知道了,这就去谴开她。”
    苏苑娘看她一眼,不知她知晓多少。
    但上一辈子,知春也是到事后才知道,如今她是不懂了冬的心思的。
    即使是她,也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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