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麻烦不麻烦我不知道。”陈国豪道,“我只知道,你的麻烦大了!说实话吧!那个女的,那个跟秋寒玉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女的,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说什么呢你!”江云浦斥道,“那是秋寒玉的姐姐!我怎么可能看上她?”
“为什么不可能?”陈国豪问道:“就因为秋寒玉是你最讨厌的那种女人?”
“我也说不上讨厌秋寒玉吧。”江云浦皱眉道,“她固然名声狼藉,可我也好不到哪儿去。一样是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的刁民。虽然我之前一直避着她,但那只是我怕麻烦,不想像她那样招惹一堆麻烦事在身上。”
“那你还一直当她的私人律师?”陈国豪嗤笑道,“她的不少麻烦,可是你帮她摆平的啊。”
“要不是我父亲去世之前嘱咐我关照她,你以为我会管?”江云浦无奈道,“所以除此之外,我对她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无论她的为人怎样,名声怎样,都跟我没有关系。就算我看不惯她的行为,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在这个要好的兄弟面前,江云浦难得地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现在这个秋水凝也是一样,她是我的委托人,她的性格好还是不好,同样也与我无关。这次事件结束之后,不管结果怎样,我都会送她回老家,然后我们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
“说的这么斩钉截铁,反而心里有鬼哟!”陈国豪反而一脸不信的表情:“是秋寒玉她姐又怎么了?这女的明显是跟秋寒玉完全相反的类型。你之前那么讨厌秋寒玉,结果最后反过来会喜欢这种和她完全相反的女人,才是最正常的结论嘛!”
“我!没!有!”江云浦一字一顿地坚持道,“在我看来,其实她和秋寒玉都是一样的,两姐妹都是麻烦的代名词。就算她跟秋寒玉完全相反那又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因此就喜欢上她啊!我跟她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说的也是,”陈国豪点头赞同道,“要是你真的跟这种保守传统的女人在一起,那我还真的要笑掉大牙了。见惯了社交圈子里面那些张牙舞爪的女人,这种安静内敛的女人偶尔看一眼还觉得挺稀奇的,但是如果要天天待在一起,非得闷出病来不可。”
这时,陈国豪收到了手下送来的第一批报告。原来是刚刚拍摄的现场照片已经冲洗了出来。厚厚的一叠堆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陈国豪见状,结束了和江云浦的聊天,点起一根香烟叼在口中,掏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将照片分为几摞放好。又从其中一摞中,拿起照片开始一张张的仔细观察了起来。
看到陈国豪开始工作,江云浦也不便打扰,也跟着一起研究起陈国豪手下送来的照片。他以前也曾经和陈国豪一起合作过,知道陈国豪的工作习惯。因此很自然的配合他开始分析起放在陈国豪手边另外一侧的一摞照片。
陈国豪有个习惯,他会根据自己的经验,将现场照片按照重要程度的不同分类。重要的部分会优先查看。而且他破案的习惯和别人不同,他并不看重凶案现场放置着尸体本身,或者凶器、证物等位置的照片,反而比较留心一些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细节,譬如血迹、拖痕、脚印等等。
按陈国豪自己的话来说:放着尸体、凶器的地方谁都会关注,凶手也会,因此反而不会留下什么关键性的线索。就算有,那也是看现场比看照片有效。反而是一些周围的小细节,被凶手忽视的可能性更大,往往会成为案件突破的线索。而且,照片能够有效的记载一些肉眼容易忽视的细节。
跟随他来到现场的警察,很明显是多年配合他办案的老搭档了。拍摄的照片基本上都是按照陈国豪习惯关注的重要位置选取的。此时,陈国豪将基本已有定论的,刘舜民一案的现场照片放在一边,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案情尚不明朗的张元应一案上。
可是张元应遇害的现场,是在室外花园中的湖里。虽然花园的面积算不上特别大,但跟室内相比,依然是一个大得多的范围。加上泥地潮湿,脚印凌乱,采证人员光是花园中各种脚印的照片,就拍了厚厚的一摞。此刻,陈国豪正一手捧着脚印部分的照片,一手举着放大镜,一张张的在仔细研究着。
这边江云浦已经将剩下的几摞照片一一看过。他觉得并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不过,他自觉自己在这方面并不是专家,也许让陈国豪来看的话,会有什么新的发现也说不定。
他抬起头,看向陈国豪。却看见他还在皱着眉头研究那摞脚印的照片。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你还在研究脚印啊?脚印大神这次又要大发神威了!”
“脚印大神”是江云浦他们几个同期留学的至交好友给陈国豪起的别称。因为陈国豪主修刑侦,在研究脚印方面有特别深厚的造诣。他能从一个人的脚印中判断出这个人年纪、身份、生活习惯,甚至印下脚印当时的心情。他所破获的好几个著名的棘手案例,都是利用脚印成为突破点,最终成功破案的。
而这一次,看样子陈国豪依然是选择从脚印的部分着手。
“发现了什么吗?”江云浦见陈国豪反复盯着几张挑出来的照片皱眉,便忍不住出声询问。
“你看看这个。”陈国豪指指手边的照片。他手中脚印部分的照片,被他分成了两摞。他指了指其中一摞,道:“这一边的,是你们今天早上发现张元应的时候造成的脚印,为了不和之前的脚印混淆,我就先挑了出来。你再确认一下,就是这些没错吧。”
江云浦随即仔细浏览了一下陈国豪特备指明的这一摞照片,看完之后他表示:“没错,就是这些。因为我知道你的习惯,我这里出了事,你肯定不会不来帮忙。如果是你来破案,那肯定少不了需要脚印的线索,所以我当时一直有留意当时众人留下的脚印。确实就是这些没有错。事后我们再去花园的时候,我都关照过他们留心脚下,再没有留下过其它脚印了。”
“还好你了解我。”陈国豪称赞道,“不然我查起来就要麻烦多了。”
“那么,这些照片,有什么问题吗?”江云浦问道。
“有,也没有。”陈国豪模棱两可地说道。
“怎么说?”
“你知道的。”陈国豪道,“我有个本事,可以从人的脚印中看出这个人当时的心情状态。这个本事还挺有用的,虽然不能当作罪证,但是至少可以给破案指明方向。”
“我知道啊,你就是因为有这个神奇的本事,才会被称为‘脚印大神’的嘛!”江云浦答道。
“这并不是什么神奇的本事。”陈国豪摆摆手道,“只是很简单的观察罢了。一个人在心情紧张、激动、或者焦急、心虚的事后,他的脚印就会摇摆不定、深浅不一、步伐错乱。这是每一个人都不可避免的。尤其是像这样的泥地中,留下的脚印更是清晰。因此当时的情绪显示的就更加明显。所以我先看的是这一些,你们今天早上赶去现场的事后留下的脚印,我想看看,你们几人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那么,你有什么发现吗?”江云浦问道。心里却想着,这样的本事还不算神奇?至少,他是看不出那些脚印的深浅痕迹有什么不同的,最多能分得出是哪个人留下的,鞋印上的花纹有什么不同,就已经算是观察力很不错了。所以说,毕竟还是业有专攻啊!
“你自己看看。”陈国豪递给江云浦几张照片,一一给他分析了起来。“这张照片上,是你的脚印。可以看出你下脚的时候力道比平时更重,脚印很深,间距也比平时宽了少许,说明你当时明显有些焦急,步子迈的很大,脚步也重。”
接着他又递过第二张照片,“这张,是刘舜民的,他的脚步虚浮,深浅不一,好几次还差点跌倒。表明他当时非常惊恐。”
然后是第三张照片,“这张是李拓飞的。他很冷静,除了步幅略快之外,基本上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中途曾经停下站了一会儿,似乎并不想靠近池塘,但最后还是过去了。”
“这么说来,果然还是李拓飞比较可疑。”江云浦皱眉道。
“不,还有一个人。”陈国豪拿出了最后一张照片。
第021章 鞋子,湿了
“你是说……秋水凝?”江云浦迅速反应了过来,问道,“她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任何问题。”陈国豪答道,“可是,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任何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她的脚步和正常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仿佛她当时并不是走向杀人现场,而是只是去花园里散了个步似的。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她心理素质特别好,根本不介意张元应的死活,要么就是她早就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江云浦皱眉道,“我们和张元应多少算是有些交情,会担心他无可厚非。可是水凝在昨天之前根本就不认识张元应。张元应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和她妹妹有恩怨的路人而已。她就算不在意张元应的情况,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陈国豪并没有反驳,而是接着分析下去:“她的脚印,是你们几个人之中,最清晰的一个。几乎完全没有和今天早上之前的脚印重叠在一起。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故意想让我看的更清楚些似的。”
“这……也是问题?”江云浦问道。
“你已经算是够谨慎的了,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就算是你也没有做到完全不踩到其它的脚印。”陈国豪道,“但是她却做到了。如果说这只是个巧合的话,那未免也太巧了些。如果这不是巧合……那么这个女人的心思缜密得让我觉得有些可怕。”
“可是,这并不能成为你怀疑她的证据。”江云浦道。
“对,这种怀疑不能成为证据。”陈国豪点头赞同,“这种分析,只能辅助指引我一些查案的方向。所以我接着查看了另外这些照片。”
陈国豪接着指了指桌上的另外一摞照片。“这些照片,是今天早上之前留下的。”
“那你有什么发现吗?”江云浦问道。
“目前还没有。”陈国豪道,“和我们之前所判断的一样,今早之前留下的脚印中,完全没有你和秋水凝的。刚刚我也亲自去花园里面看过了,确实如你所说,花园中地形复杂。想在半夜里不踩中泥地而走到河边,这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这足以证明你和秋水凝在今天早上之前没有到过案发现场。因此,你们两个的嫌疑基本上可以排除。刘舜民和李拓飞的脚印倒是有,还有张元应的,但是……太多了,他们三个人都曾经数次到过水池旁边,脚印彼此重叠,实在无法分辨谁才是半夜来到湖边的人。”
“我听说,他们昨天白天的时候,曾经到院子里闲逛打猎,当时刘舜民还打中了一只野鸭子。想必这些脚印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江云浦想起了昨晚闲聊时听到的内容,连忙说了出来。
话到一半,眼尖的陈国豪看到秋水凝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随即停下了谈话。秋水凝远远看见他们正在谈事情,似乎不想多做打扰。并未走到近前,仅仅只是将手中的托盘隔着茶几递了过来。
秋水凝微微笑道:“我怕你和陈警督谈话久了,口会干。于是泡了些茶水。放心,我请那两位警官大人确认了,茶叶和水都没有问题。你们可以随意喝一些。”
说着她便将托盘递向江云浦。江云浦连忙伸过手准备接过来,谁知此时,秋水凝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手一滑,却是将托盘递空了。一整壶的茶水就这样泼在了江云浦的腿上。
“啊!”秋水凝惊叫了起来。“江律师!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江云浦连忙站了起来,让水从他身上流下来。“还好茶水不烫。”
秋水凝连忙用手边的毛巾帮江云浦擦拭着身上的水迹,一边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江律师受伤了那可怎么办!”
“没事,我没受伤。水不烫。”江云浦安慰道,“只是裤子湿了而已。”
“看你的样子,应该确实没事。”陈国豪插口道,“不过你还是快点去换件衣服吧,这大冬天的,就算是室内,穿着湿衣服也是不行的。还有你的鞋子,也得赶紧换了,都湿了。”
“裤子还好说。可是,我已经没鞋子可换了啊……”想到这里,江云浦突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今天早上为了捞刘舜民,我已经牺牲了一双鞋子了,现在还没干呢!我这次出门,总共也只带了两双鞋啊。”
“没关系!”陈国豪接口道,“你穿多大的?我让人给你从警局里拿一双过来。不过你别介意啊,我们警局里只有统一发的那种老土的大头皮鞋。”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会介意这个啊!”江云浦道,“有鞋子穿就不错……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江云浦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整个人跳了起来。
“什么?让人给你去警局里拿鞋?兄弟,就算你感动于我竟然这么体贴,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陈国豪有些茫然道。
“不是这个!后面那句!”
“我们警局里只有统一发的那种老土的大头皮鞋?你是说……”说到这里,陈国豪仿佛也想到了什么。
“就是这个!你觉得这个能不能成为证据?”江云浦整个人显得有些激动。
“我觉得可以!我这就去让他们查查看!”陈国豪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的离开了客厅。找他的手下去了。
秋水凝有些茫然的站在一边,手中还拿着毛巾。觉得给江云浦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于是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江云浦。
江云浦微微一笑,道:“我先回房换件衣服。估计等我换好衣服回来,我们这个案子就可以结案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秋水凝惊喜道。
“好?那可不一定。”江云浦似有所指道,“这个结果,还不知道究竟对谁算得上一个‘好’字。”
说完,他便留下仍在疑惑中的秋水凝,离开了客厅。
片刻之后,换好衣服的江云浦回到客厅。只见除了秋水凝之外,李拓飞也来到了客厅。见江云浦回来,他连忙上前打了个招呼。道:“江律师,饭做好了,先吃一点吧?陈警督呢?也让他和他的下属一起来吃一点吧?案子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饿坏了可就不好了。”
“不必了!”陈国豪匆匆回到客厅,身后跟着的是他那一票得力助手们。
“我们已经知道谁是杀害张元应的凶手了!”陈国豪一掌拍在桌子上,“所以!没必要留在这里吃凶手烧的饭了!”
“陈警督……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拓飞的笑容顿时显得有些勉强。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呢?”陈国豪不答反问。
“饭是我和水凝小姐做的。”李拓飞随即镇定下来,问道,“陈警督说不要吃凶手烧的饭。那么,不是我,就是水凝小姐了。只是不知道陈警督所说的凶手,究竟是指我们中的哪一个呢?”
“自然是你!李拓飞!”陈国豪毫不犹豫的指着李拓飞道,“昨按半夜杀死张元应,和今天设计害死刘舜民的人,都是你。”
“陈警督这样说,是已经找到证据了吗?”李拓飞正色问道。
“自然找到了!我已经找到了证据。可以证明昨天晚上,唯一有可能去案发现场的,只有你一个人。”陈国豪道。
“你凭什么这样说!”李拓飞神色一变。“就算水凝小姐和江律师,因为脚印的关系,可以被排除在嫌疑之外,但是刘舜民和我一样有嫌疑吧!我已经说过了,我在枪上动手脚只是为了自保!是他先想动手杀了我的!”
陈国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桌子上的照片堆中抽出了一张,放在李拓飞面前。
“这张照片,是在另一个靠近湖边的地方拍摄的,照片中,你、张元应、刘舜民,三个人的脚印都在其中。你们的脚印十分混乱,其中还掺杂了水迹。这应该是昨天白天,你们去湖边的时候留下的痕迹。当时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
“昨天白天……”李拓飞回忆了起来,“我记得我们因为等的太无聊,决定去花园里走走。刘舜民还带了枪,打算看看能不能打到一两只野味。结果他打到了一只野鸭子,但是却在捕捉野鸭子的时候,不小心掉到了水里,还是我和张元应把他拉上来的。怎么?有问题吗?这和案子有什么联系吗?”
“当时,他的裤子和鞋子是不是都湿了?”陈国豪接着问道。
“这……当然是湿了。”李拓飞的脸色变了变,还是如实答道。
“所以,后来他换了裤子和鞋子。对吗?”陈国豪提示道。
“衣服换了,鞋子……似乎没有吧……后来没过过久就干了的样子。”李拓飞一边思索一边回答。
“不,他换了。”陈国豪肯定地答道,“冬天的鞋子,没有那么容易干。你会没发现,是因为他换的鞋子和他弄湿的鞋子,是一样的款式,都是他们医院统一配发的。”
“什么?”李拓飞吃了一惊。
第022章 得不到的遗产
“确实如此。”陈国豪道,“医院和警察局一样,都会给员工配发成套的制服和鞋子。你见到他的鞋子和之前的一样,便以为他没有换鞋。其实他只是换了一模一样的另外一双。我们刚刚去了刘舜民的房间,找到了被他换下来的另外一双鞋子。那双鞋子,直到现在还是湿的。”
“那又怎么样,就算他换了鞋子。那能说明什么!”李拓飞咬着牙问道。
“即使是同一款的鞋子,因为磨损程度的不同,留下脚印是不一样的。”陈国豪解释道,“刘舜民留下的靠近湖边的脚印,除了已经区分出今天早上你们一起留下的部分之外,只有这双湿了的鞋子留下的脚印。所以,他不可能是昨天半夜去湖边的人。当然,你也可以说他心思缜密到半夜穿着湿鞋子去杀人。但是晾了半天,处于半干状态的鞋子,和刚刚打湿的鞋子,所留下的鞋印也是不一样的。很遗憾,我们并没有在花园里找到这样的鞋印。因此,有可能昨天半夜前往花园池塘边杀人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