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婉指着陈志钧:“我再说一次,别他妈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罢,喻婉再一次拽着乔寄月离开了琴行。
她似乎被刺激得不轻,气冲冲的往前走,步子迈得很大,很急。抓着乔寄月的胳膊,一句话也不说,就光顾着往前走,就像是在躲什么避之不及的东西。
不知道走了多久,迎着凉瑟瑟的寒风,渐渐吹淡了她不可收拾的怒火,她终于肯停下脚步。
她松开乔寄月的胳膊,抹了两下脸,调整好情绪后,她左右张望了一眼,没在路边看到乔寄月的车。
“你车呢?”喻婉转过身,问他。
乔寄月指了指身后的方向,淡淡道:“走过了,在后面。”
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喻婉又烦躁的抹了下脸。
“你.....”
“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喻婉捂着脸,不停的深呼吸,“让我静静。”
乔寄月“嗯”了声,很听话的保持着沉默。
他知道此时喻婉的情绪不稳定,她虽然努力在平复,可乔寄月能看出她的脆弱和....恐惧。
乔寄月主动牵了喻婉的手,带着她缓缓往回走。喻婉心力交瘁,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她没挣扎,任由他牵着她走。
其实就算喻婉什么都不说,乔寄月也多半猜到了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那个男人看上去不年轻了,大概四十岁的样子。之前喻婉说过,她17岁时跟一个大她十五岁的男人跑来了北城。
那男人说的话,别有一番深意,亲密的叫她“婉婉”,像是刻意引导别人想入非非。
或许他们之前有过一段故事,有过一段情史,但喻婉这样过激的反应却又让他忽视不了,她对陈志钧的恨和厌恶溢于言表,藏都藏不住,如果是曾经发生了什么才会使她因爱生恨,可看上去又不太像。
纵使乔寄月心里头千万个疑惑,他终究选择了沉默不语,不去过多试探她的秘密。
秘密吗?
其实对于喻婉来说,这的确算是一个秘密,更是一段黑历史,一个让她每每想起来都会痛苦万分的噩梦。
早年,陈志钧有一支乐队,他是主唱。
陈志钧年轻的时候皮相确实不错,在舞台上唱歌时,处处散发着魅力,使得他们那个乐队在当年小有名气。
喻婉从高中时就迷上了摇滚,听过他们乐队的歌,当知道乐队要来她的城市演出时,她直接逃了课,背着她那个二手淘来的吉他就去看演出了。
陈志钧乐队的歌曲都属于那种很炸的重金属风格,其中还加了布鲁斯元素。
喻婉连着三天都去看了演出,感受着现场狂躁的氛围,似乎所有的烦恼都随着尖叫声宣泄了出来。
实在太喜欢摇滚,也太崇拜陈志钧。她一向疯狂又大胆,不像别的小迷妹只敢在台下远远的看着。在乐队演出的最后一天,喻婉主动跑上了台,给陈志钧献了花。
演出结束后,她还在门口守着,守到了后半夜乐队离开,她兴冲冲跑上前对陈志钧说:“陈老师,您好,我特别喜欢您,特别喜欢摇滚,您能收我为徒吗?”
其实当时喻婉也只是嗨上头了,一个冲动就找上了陈志钧,本身也没抱什么希望,甚至还觉得陈志钧会把她当成什么疯狂脑残粉,可出乎意料的是陈志钧对她笑了笑:“小妹妹,我记得你,这几天演出你都来了是吗?还在台下跟我一起弹吉他。今天晚上送我花的也是你。”
“对,是我!”
“像你这么喜欢摇滚的小姑娘倒是不多见,我们相识也算是缘分。这样吧,我后天在北城有演出,你要不要来北城,看我演出?如果你要去的话,你可以跟我一起。”
那时候喻婉才刚满17岁,叛逆厌世。她的父母从来都不关心她,满心满眼只有她弟弟,她在家里就如同一个卑微可怜的寄居者。
她早就想逃离这个垃圾家庭,垃圾小县城。
所以当听到陈志钧这句话时,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跟随。
那个时候多单纯,一心只想着摆脱和逃离,因为偶像的邀请高兴得傻了眼,还以为自己的命运终于得到了转折点,更没有意识到陈志钧那句话的模棱两可。
她还以为陈志钧邀请她看演出,就真的打算收她为徒,教她音乐。然而,并不是。
她带着一腔孤勇闯去了这个让多少人向往的北城。
走出小县城她才知道,这个世界原来这么大,一座城市居然还能这般繁华。
她没有钱,只能想办法找地方兼职赚钱,正规单位肯定进不去,她还没成年。只能去一些小餐馆打打零工,于是阴差阳错下她去了吴归家的餐馆。
她在餐馆一边打工一边抽空跑去看陈志钧演出,陈志钧也算是让她走了后门,每次看演出她都没给钱,有时候放假了陈志钧还会让她跟着乐队一起去商演,让她涨涨见识。
在喻婉的心目中,陈志钧不单单是偶像,更像是一个伯乐,一个老师。带她开阔眼界,让她更深一步的了解摇滚乐。
他比她大十五岁,可以当叔叔的年纪,是她的长辈,他就算亲密的叫她婉婉也合乎情理。
可有一天,这个她一直当作长辈当作偶像的男人,借着教她创作的由头,约她去了他的工作室,她去的时候他已经喝醉了,对她动手动脚,然后将她压在身下,拼命撕扯她的衣服。
她只能撕心裂肺的尖叫,不停的挣扎。
他还试图劝她乖顺,哄诱道:“婉婉,我真的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你跟了我,我绝对会对你好。”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乐队其他成员回来了,看到这一幕之后拉开了陈志钧。
那一刻喻婉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世界观崩塌,一个平时看上去那么和蔼可亲的人,内心实则这般的肮脏和黑暗,她宛如吃了无数只苍蝇,恶心、痛苦,一度要陷入抑郁。
她满肚子的苦楚没地方说,她怕她再憋着,可能会疯。于是她将这件事告诉了吴归,吴归带着她,冲到了陈志钧的工作室,将工作室砸了个稀巴烂,他还把陈志钧打进了医院。
陈志钧的家人扬言要告吴归,喻婉为了保护吴归,便先发制人说要告陈志钧□□。
陈志钧的姐姐和妻子来和她谈判,他的姐姐尖酸刻薄,冷嘲热讽,说陈志钧告诉他们,是她先勾引他。
还说她不要脸,跟着陈志钧跑来了北城,整天缠着陈志钧不放,他们陈家没把她当小三打一顿就不错了。
在这之前,喻婉从不知道陈志钧有家室,他也从来没提过,甚至对外宣称自己单身。
喻婉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对于陈志钧姐姐的挑衅,她毫不留情的反击。她那时候还差几个月满18,还故意骗她们录了视频留下了证据,即便陈志钧没得手,光是一个强.奸未成年少女未遂,也足够让陈志钧烂在牢里。
陈志钧的妻子是一个很温柔讲理的人,她当场就给喻婉跪了下来,给喻婉磕头认错:“我求你,小妹妹,别告他,他是个畜生他罪该万死,可我们孩子才刚刚上幼儿园,不能这么小就没有爸爸。”
陈志钧应该是个惯犯,他的家人对于他出轨倒是习惯了,那时候怕是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来个强.奸未遂。
陈志钧的妻子额头都磕破了皮,哭得肝肠寸断。喻婉哪怕再狠,那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
而且她心里知道,就算要告陈志钧,她也没有任何证据,乐队其他成员的确是目击证人,可他们是陈志钧的人,是绝对不会作证的。她在北城无依无靠举目无亲,根本就告不过陈志钧,再加上吴归还因为她的事受了牵连。
最终她选择了不再追究这件事,同时也让他们不追究吴归的责任。
陈志钧的姐姐说会给她一笔钱作为赔偿,喻婉当时冷笑出声,嗤之以鼻极了:“你真当我出来卖的?我只有一个条件,别再让我看见你家那个老畜生就行。”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可后来吴归妈妈得了胃癌,手术费、治疗费、住院费杂七杂八加起来将家里的积蓄花得所剩无几。吴家最后还商量着要把店面盘出去。
吴归帮了喻婉很多,于是她为了帮吴家度过难关,再一次联系了陈志钧的妻子,要了十万封口费。
区区十万,落在别人眼中,她好像真是那种为了钱而出卖自己的女人,自轻自贱。
所以时隔多年,再见到陈志钧,他才会那般理直气壮和猖狂,仿佛她才是那个有罪之人。
回忆起这段不堪的往事,喻婉的心一阵阵刺痛,胃里翻滚着,剧烈的恶心不停的往上涌。
浑身止不住的颤栗。
突然间好冷,急需一点温暖。
喻婉停下脚步。
乔寄月回过头看她。
喻婉下意识握紧了乔寄月的手,她眼睫微颤,轻声唤他:“乔寄月。”
乔寄月:“嗯。”
喻婉吐了口气,控制住紊乱的气息,闭上眼,缓缓钻进他怀里:“让我抱一下。”
第16章 吹一吹就不疼了
乔寄月什么都没说, 张开胳膊将喻婉搂进了怀中,抱得很紧。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样,她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栗, 连颤抖都是那般压抑和小心翼翼。
乔寄月松开她,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喻婉没有拒绝。倒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 整个人茫然又呆滞, 无意识的往乔寄月怀里蹭了蹭,似乎在汲取更多的温暖和安慰。
这么多年的经历,辛酸苦辣, 历历在目。它没有让她的生活变得富有和美好,它只教会了她一件事,那就是学会接受和情绪管理。
它磨掉了年少时跋扈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棱角,磨掉了她对现实的抱怨和不满,让她每当经历了烦躁、痛苦、无法接受的事情之后,总能很快的调整好情绪,冷静下来琢磨对策。
这一次也一样,没几分钟,喻婉就整理好自己, 重新将那些不堪又恶心的黑历史关进了小匣子。
她深吸了口气,退出乔寄月的怀抱。乔寄月这会儿就穿了一件卫衣, 北风呼啸,刮在脸上有些刺骨的凉。
喻婉连忙将外套脱下来还给他:“穿上。”
“我不冷。”乔寄月说, “你穿吧。”
喻婉强硬的往他怀里一塞, 催促道:“我用不着,你赶紧穿上,别冻感冒了。”
说罢, 她便先行一步,原路返回,朝车的位置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回头对他说:“我带你去其他琴行吧。”
乔寄月慢吞吞将外套穿上,几个大步跟上去:“好。”
路过刚才的琴行时,正巧撞上陈志钧和他的乐队成员走出琴行,其他乐队成员嘴里还在念叨着:“钧哥,那女的谁啊,有病吧她,上来就打人。”
陈志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喻婉和乔寄月折返了回来。
喻婉非常简单粗暴的对着陈志钧吐了吐口水,啐了声:“老畜生,祝你早死,死了都没人收尸。”
恶狠狠的诅咒了一通,喻婉拉着乔寄月就朝车走过去。
陈志钧的乐队成员们听到喻婉这么出言不逊,一个个都是愣头青,一副要替大哥出头的架势,骂骂咧咧就要冲过去找喻婉讨个说法,不料被陈志钧再次拦住。
“钧哥,那娘们嘴太臭了吧,把你骂成这样儿你也能忍?”乐队成员似乎比陈志钧还气愤。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陈志钧脸色也不好看,但他拼命隐忍着愠怒,抬起下巴,指了指喻婉和乔寄月离去的方向。他们俩走到路边,上了一辆超跑。
“看见那车没?她身边那个人,你们谁惹得起?”陈志钧气哼了声,说,“几年不见长本事了,我当初倒是小瞧她了。”
刚才喻婉和乔寄月走过去时,乔寄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吐着信子的蛇,阴森、狠戾。
陈志钧知道,这人是个狠角色。
“她再有人撑腰也不能乱发疯吧?逮着个人就乱咬乱喷,跟他妈个疯狗一样。”
那辆跑车改装过,轰油门时声音很大,起步声浪有些高,尾部的排气孔冒着寥寥黑烟,扬尘而去。
陈志钧舌头顶了顶被扇的那半张脸,磨着牙:“该她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