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郡主远嫁北疆, 送亲之队长街十里,这场婚事在往后的十余年里, 提起时都津津乐道,宣和郡主不仅为两国带去和平,更使得大梁与北疆互通商贸,和政长达几十年。
迎亲队伍停在裴府门口, 云肆从乌巾身上跳下,一步步走至喜轿前,对轿中人伸出掌心,裴景瑶屏住呼吸,下一瞬便轻轻将手放在云肆的掌心。
掌心被云肆紧紧牵住,他已能走路,只是走的很慢,云肆一直注意着他的脚步。
云肆与裴景瑶祭拜过裴府祠堂,在天黑前出了城门,余舜岚站在城墙上目送,云肆骑在乌金身上,最后看了眼这位大梁女帝。送亲之队彻底出了京城后,京城这厚重的城门也再度被合拢。
裴景瑶侧身看向京城的方向,心中滋味千般,从前逃不出这皇城,如今却被万人瞩目送出。他就要跟云肆回到北疆了,往后余生几十年都会在北疆度过,在大梁的十八年,便是从前的梦一场。
即便努力忍住情绪,但想起洛禾、姚之若与许寻等人,这辈子怕是再难见到,裴景瑶仍在轿子内偷偷红了眼眶。
队伍在子时前赶到驿站,轿妇们把轿子放下,云肆下马撩开轿帘,下一秒便将身着喜服的裴景瑶抱出,裴景瑶小心扶着头上喜帕,嘴上亦小小惊呼一声。
驿站内早被布置成婚房的模样,此刻见云肆竟直接抱着裴景瑶走上木梯,守在门口的侍从们皆低头让路,心道这位北疆少主真是不按照套路出牌。
喜床上铺满了花生与枣,还有一方白帕。
云肆眼中含笑,避过那些硌人的小物件,她将裴景瑶轻轻放在床榻上,屋内本等着伺候两人洞房的宫人也尽数被云肆赶走。
“累不累,明日便能坐马车了。”
“景瑶不累。”
裴景瑶轻轻摇头,那喜帕一晃便露出半张面容,看着男人艳红的唇色,云肆喉间滚动片刻,她摸来放在床侧的喜秤,却半响没有动作。
见云肆好半天没动作,裴景瑶轻声提醒道:“妻主,该撩盖头了。”
在话语落地的下一瞬,云肆便将他盖头挑开,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艳之色。
裴景瑶双手端庄放于身前,头上凤冠华美异常,他微微启唇看向云肆,眼尾情丝万缕,那额间软红花钿在烛火的映照下竟显的有几分妖冶之色。
裴景瑶亦是第一次见身着一袭红衣的云肆,本就精致的面容更衬得惊艳,裴景瑶睫毛微微一颤,呼吸也跟着乱了。
“妻主……”
“你莫起身,我去倒合卺酒。”
裴景瑶只好坐于原地,他看着云肆端着两杯酒坐到自己身侧,两人互换酒杯,这杯合卺酒便被饮下。
裴景瑶如梦似幻看着女人坐在自己身侧,抬手将自己沉重发冠小心翼翼拆下。云肆捧着手中凤冠蹙起眉头,她都觉得颇有重量,裴景瑶是如何顶着它坐了一日的。
云肆放下凤冠刚欲说话,就见裴景瑶指尖一动,眼中氤氲一片的水雾便化作泪滴垂下。
他终于嫁给云肆了。
“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云肆抬指将裴景瑶泪水擦干,柔声将他搂在怀里安慰。
“景瑶只是觉得,这一切太像是一场梦,我好怕是水月镜花。”
“莫乱说,是不是梦,你这便知晓了。”
云肆俯身吻上裴景瑶艳红的唇,那些碍事的花生与枣尽数扫到床里侧,价值千金的喜服落于地面,床帏被轻轻放下,遮掩住其中风光。
那小巧的金钥匙早被交于云肆手上,此刻只轻巧一拧,那软金链锁便开了。
“解了锁,这辈子便是我的人了。”
裴景瑶轻轻点头,他抬眸看着云肆的动作,连分毫都不肯错过。
“景瑶早便是妻主的人了。”
云肆看的失笑出声,她抬手随意摸来一粒花生塞进裴景瑶嘴里,看着男人小口嚼咽后才轻轻开口。
“好吃吗?”
那花生是生的,嚼起来有些苦涩,但裴景瑶点头点的丝毫不犹豫,于是云肆面上笑意更浓,她抬手放在裴景瑶平坦的小腹上,往下轻压了压。
“花生花生,吃了便要给我生的,知晓吗?”
裴景瑶呼吸一颤,垂眸点了点头,他握紧云肆的小臂。
“景瑶想生,求妻主让我生。”
…………
翌日天色还未亮时,云肆便抱着尚在熟睡的裴景瑶率先进了马车,洞房过后的物品有讲究,大梁陪嫁来的婢子们在两人出来后便进去,繁琐沉重的婚服被收起,却看着床榻上那洁白如初的白帕犯愁,这帕子是要送到宫里的,这可如何是好。
小桔进来时便将白帕抢来藏好,又对着他们训道:“送什么宫内,我们宣和郡主又非皇上亲弟,这礼节该省则省不晓得吗。”
自许寻走后,小桔也成了唯一跟着裴景瑶身侧的近侍,宫人们见小桔如此说,立刻应声褪下。
水鱼瞧着崖安的门,无精打采的打了个哈欠,她昨夜守了一夜门,今早还要负责叫人,真是苦闷的紧。
她抬手敲了敲门,“崖安公子,快起来了,队伍马上要动身了。”
房门被轻轻打开,出来的不是崖安,而是手中持竹棍的裴晓映,他茫然抬起小脸看向水鱼的方向,那脖颈处还有着淡青色的淤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