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苏医生语气很果决。
“他接触什么人,我也不是很清楚。”施图南回答道:“据我所知,他好像没接触什么可疑的人。”
“他有同你说过什么没有?”
“没有。我们很少聊无关紧要的事情。”
苏医生看着她眼睛,问道:“平日你们关系怎么样?”
施图南大方地回视他,不亢不怯地问:“苏医生怀疑我是凶手?”
“抱歉抱歉——”苏医生缓过来神,笑道:“职业病犯了。倘若冒犯到施小姐我向你诚恳的道歉。”
施图南点点头,没应声。
“施公子身上的毒非同小可。施小姐要是想到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
施图南看着他,苏医生推推眼镜道:“这毒非比寻常,——我不方便泄露。”施图南表示了然,回答道:“我明白。”
苏医生转身离开,看见不知何时就站在他身后倚在走廊墙上的李邽山,朝他点点头,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间。
李邽山身体随意地倚在墙上,双手环着胸打量她,认真地、仔细的、像是从未认识过她般。施图南也看着他,只是嘴角的笑有不易察觉的僵。俩人对望了片刻,李邽山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开。
施图南忽地笑了笑,准备回房间,李邽山又折回来,盯住她,认真地问:“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我对你也一样。你从来没把我当作家人当作未婚夫看。你也从来不需要我。”李邽山面无表情道:“自从那一晚后,我就把你当作家人当作妻子,不管你同我——逢场作戏也罢,周旋也罢,老子认了。”
“我虽说是个粗人,是个海盗,但我也读过孔子。我喜欢他说的话。”李邽山一字一句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说罢捏捏她脸:“大哥要去查凶手了,老苏说这毒反人道,正满船的找凶手,——大哥觉得他小题大做了。杀人就是杀人。用一次杀个人罢了,还讲究人不人道。讲人道就不该杀。”
施图南一直认真的听,一句话都没应。临了李邽山抓了把她臀,“大哥练了字,晚上你给评评。”说完转身离开。
施图南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离开,好半晌才回房间。又发了一会怔,坐在病床前看着他道:“怀先,你只有四天时间了。如果你想提前离开,我可以帮你。”
施怀先粗哑地喊着,挣扎着摇摇头。施图南安抚他:“我明白。”
施怀先情绪很激动,眼神浑浊地盯住她,像是祈求不要放弃他。施图南拍拍他手,没再言语,起身去了洗手间。她盯住镜子里的脸,姣好的面容逐渐面目狰狞,又一条条裂开,从里面爬出许多丑陋的小虫子。她伸手去赶虫子,但虫子越来越多。“——姐,你用手擦镜子做什么?”
施图南回头,施图安奇怪地看着她:“姐,你哭了?”
施图南摇摇头:“怀瑜呢?”
“她在二姐的病房里。”施图安看着她道:“我同三姐去了三等舱。里面有位传教士在布道。他说人都是有原罪的,但只要我们虔诚的赎罪,对一切抱有敬畏,这些罪是会被一点点的赎掉,——他说罪恶的人也可以得到救赎,只要他诚恳地忏悔,只要他一心向善。”
“他说的没错。”施图南看她。
施图安忽地一笑,开心道:“我同二姐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位传教士说的很有道理,现场好多人都哭了。二姐也哭了!”
施图南笑了笑,没应声。
“姐,这位传教士人非常好!所有的孩子与穷人都喜欢他。他会教不识字的人认字,教孩子们唱歌!最重要的一点,他忏悔说自己曾经是个罪大恶极的人,他在战场上杀过很多人,也杀过手无寸铁的异国百姓。他每天活在噩梦里认为自己没救了,但突然有一天他的教父告诉他,与其活在痛苦和深深的自责里不如就去做善事,——姐,我和三姐想要教这些孩子读书识字,——姐,我可以请他过来看看怀先哥么?”
“好,可以。”施图南回答。
施图安请了传教士过来,施怀瑜和梁晚月也过来,她们围坐在病床前,听着传教士为施怀先布道。施图南看了看她们,转身去了甲板上。
*
船上一共有三十几位大夫,二十位都是对西药嗤之以鼻的老中医。他们连一些西药名字都陌生,更不提让他们配了。倒是有几位留过洋的年轻医生,但他们的能力和认知还不足以分辨这些症状是中了什么毒,也别提配了。李邽山看笑话似的嘲讽他:“怎么样,苏大医生,整明白了没,别有的没的弄一套阴谋论!”
“小心使得万年船。”苏医生坚持施怀先中的毒是一场费尽心机的谋杀。
“谁杀他?就算是一场谋杀也轮不到我们审判。”李邽山讽刺他:“你手上没沾血还是我手上没沾?有几个人的手是干净的?”
“话不能这么说。你是船警队长你有义务抓到凶手,我是医生我也有义务……”
“屁义务,你还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现如今都在逃难,谁也别说谁是鬼。”李邽山看他道:“我一介海匪,最不齿的就是替人声张正义。”
“道不同不相为谋!”苏医生甩袖道。
“老苏,咱们为这事闹脸子犯不着。”老二做和事佬道:“如今都自身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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