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月没吭声,换作从前,打死她都想不到自己还有往钟粹宫跑的这么勤的时候。
看着姜妧从她身前走过往主位去,萧明月的目光也忍不住跟着她移动。
看得出来姜妧是才起床,只穿了一身家常衣裳,一头墨发慵懒的用根发绳束在脑后,肌肤白皙胜雪吹弹可破,凤眸菱唇,慵懒中透着一丝娇憨,就让人忍不住将目光逗留。
萧明月的目光太过灼热,让人想忽视都难,姜妧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明月崽崽,你要是再这样看下去,我会觉得你已经爱上我了。”
这得多深情啊!
带着戏谑笑意的女声一落,萧明月回神,脸上不禁有那么一点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只见她手指捏住了衣裙下摆,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在姜妧诧异的目光中,从座位上起身,朝姜妧走去。
“咋了?”姜妧挑眉,送了这么多天的礼,终于要求帮做事了?
就说嘛,无事不登三宝殿,看在拿人手软的份上,她还是不介意帮点小忙的。
姜妧竖起了耳朵,做好了听悄悄话的准备,然后就听到了一声——
“贵妃嫂嫂。”
啥?
姜妧一懵。
这喊谁嫂嫂呢?
萧明月从来都是直呼姜妧的名姓,要不就是称贵妃,正儿八经喊嫂嫂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对萧明月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小的突破。
但一回生二回熟,最艰难的一声已经喊出来了,这接下来就要容易多了。
萧明月按耐下心中的那点羞耻感,冲着一脸惊愕看着自己的姜妧龇牙笑了笑,然后,凑近,小声开口:“贵妃嫂嫂,能教教我怎么勾引…啊呸,吸引男人吗?”
第109章 追妻第六十天 汝南王
勾引...
姜妧庆幸自己没喝水, 要不还不得当头喷她一脸啊。
看着一脸求知若渴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期盼之色的萧明月,姜妧一时竟不知道她是认真的,还是高级反讽。
“咳, ”在小姑娘紧张兮兮的神情中,姜妧清了清嗓子, 面色深沉:“这是一个很深奥的话题,当然, 如果你诚心想学的话, 教也不是不可以。”
萧明月目光“刷”地一下就亮了, 跟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诚心诚心, 当然诚心,还请贵妃嫂嫂不吝赐教。”
萧明月也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来找姜妧。
跟苏婉儿以为的撕逼场面不同, 人萧明月脑子里压根就没这根弦, 在她看来,姜妧都已经是贵妃了,就算跟裴子瑾两人是青梅竹马,那还不许兄妹情深咋滴,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是青梅竹马, 那打探消息肯定是首选姜妧啊!
萧明月心中算盘打得噼啪响,嘴角已经露出了迷之笑容, 开始幻想起了等她学成归来让裴子瑾成功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美妙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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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沉, 繁星点点。
秋风送爽,驱走了夏日的酷热,晚风扑在人身上倒有了阵阵寒意。
当萧颐踩着饭点按时踏入钟粹宫的宫门, 准备来与贵妃共进烛光晚餐的时候,就发现殿门紧闭,里头时不时传来女子夸张的谈笑声。
在等知道里面的人是早在上午就来了,几乎在钟粹宫赖了一整天,与贵妃促膝长谈的常宁长公主之后,萧颐的表情就变得有些诧异,眉梢微挑,想了想,示意宫人不必出声,然后,自个儿放缓了脚步,负手往门口一站,开始正大光明听墙脚。
听得出来里面人交流的兴致还是挺高的,不知道说了什么,片刻的沉默之后,就听一道声音激昂充满了活力的熟悉女声响起——
“这男人啊,就是喜欢犯贱,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永远都是得不到最好,一顿不打上房揭瓦毛病就是给惯的,你以为你哥是个好东西?我呸——”
萧颐:?
看着紧闭的殿门,再听里面不断传来的逼逼赖赖,萧颐表情有那么些许的微妙。
他不是个好东西?
内殿,不知道自己的吐槽已经被正主听了个清清楚楚,姜妧秉持着认真负责拯救被爱蒙蔽双眼的单纯小朋友的原则,非常卖力的灌输所谓恋爱技巧。
殿内已经燃起了烛灯,姜妧跟萧明月两人就盘腿坐在软塌上,旁边小茶几上还摆了不少瓜子花生以及各色果干,从空了的三个果盘以及吐了一地的瓜子皮来看,足以见两人唠嗑时间之长。
虽然已经唠了大半天,但两人兴致不减,萧明月早就抛弃了骄矜小公主的做派,学着姜妧的样子盘腿坐着,手上还薅了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听姜妧灌输心灵鸡汤。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如果女人拒绝一个男人,那八成是不喜欢,但男人要拒绝一个女人,说白了就是嫌丑。”
萧明月拧眉,虚心求问:“我很丑吗?”
这...姜妧瞥了她一眼,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可爱挂的,这样子要是都自称丑,那得多凡尔赛啊,“不丑不丑,明月崽崽最好看了,这还不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萧明月翘了翘嘴角,显然对这夸奖很受用。
姜妧摆手:“别打岔,继续听我说。”
“好的呢。”萧明月乖巧点头。
“爱情这东西啊,其实挺玄乎的,就是你想要的时候偏要逃走,等你不想要的时候呢,又死皮赖脸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扒又扒不掉,抓也抓不牢,是忘也难,恨也难,不见面的时候会惦记,见面的时候又脸红心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夜深人静还胡思乱想连觉都睡不好...”
萧明月猛点头,一副找到知音了的模样:“对对对,就是这样,贵妃嫂嫂,你对我皇兄也是这样吗?”
对上小姑娘亮闪闪的大眼睛,姜妧轻咳了一声:“那肯定的,我跟你哥可是真爱,你是不知道,你哥之前眼泪汪汪抱着我的大腿求原谅,那一把鼻涕一把泪流的哟,说什么离了我就茶不思饭不想分分钟想找根面条上吊...”
萧明月倒抽一口凉气:“当真?”
“ 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看姜妧说得这么信誓旦旦,萧明月想象了一下自家一向古板严肃的兄长涕泗横流求上吊的模样,脸上顿时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这实在是太颠覆三观了,不过,居然连兄长都能给训得这么服服帖帖,萧明月立时对姜妧更加高看一眼,看她的眼神就仿佛一个狂热信徒看到了信奉的神明:“贵妃嫂嫂,你可真厉害。”
“那是必然。”姜妧弹了弹衣袖,深藏功与名:“我告诉你啊,这男人,绝对不能惯着......”
姜妧正慷慨激昂跟萧明月灌输她总结出来的心得体会,突然,“吱呀”一声,紧闭的殿门被人从外推开,两人齐刷刷转头,就看见背着月色站在殿外面无表情看着她们的高大身影。
看着负手缓步进来的男人,萧明月小小的惊呼了一声,赶紧从软榻上溜了下来,规矩行礼:“皇兄。”
萧颐“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淡淡的从一脸紧张的自家妹妹身上扫过,落在了还撑着头盘腿坐在软榻上朝他挤眉弄眼笑的姜妧身上,想到刚刚在外面听到的话,萧颐只觉得脑门突突的疼,简直恨不得将某人抓过来狠狠打上两下,有些话,是能乱说的吗?
萧明月虽然在规矩的行礼,但目光却忍不住往萧颐身上瞟,痛哭流涕...天呐,皇兄居然还有哭的时候?
殿内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的安静,直到萧颐终于忍不住出声:“时辰也不早了,明月,你先回去。”
“啊?哦哦好。”
萧明月往外看了一眼,天色确实已经不早了,没想到她居然在这儿待了这么久。
大晚上的,是该走人了。
作为同样的话本爱好者,萧明月对某些事虽然不大精通,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了解的,既然皇兄来了,那她自然得走人。
“明月崽崽,你先回去吧,今天讲的重点记得认真揣摩复习哈,咱明天继续。”姜妧也跟着挥爪子道别。
萧明月脸上立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重重一点头:“嗯。”
月亮高悬,刚走出钟粹宫的大门,拐角处就似乎有人影在鬼鬼祟祟窥探,萧明月身边的大宫女耳聪目明,一眼就瞧见了墙角阴影处的人影,她眉头一皱,立马冷喝:“谁?”
人影出来,是个熟人。
“春桃?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做什么?”看见来人,萧明月眉头微皱。
春桃低头,直接跪在了萧明月面前,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她的表情都有些麻木:“公主,我们娘娘又病了,不知道您能不能去钟粹宫瞧瞧我们娘娘?”
听见说苏婉儿病了,萧明月两弯细眉拧得更紧,方才脸上的笑容早已经消失。
大宫女眉梢微动,忍不住想说话:“公主...”
萧明月抬手制止她的话,看向春桃的目光清清淡淡,没有了之前的娇憨天真,就仿佛利刃一般,似乎是想透过她去看清某个人。
“既然病了,就该去太医院请太医。”
萧明月抿唇:“本公主还要去看望太后,你就好好伺候苏姐姐,让她注意休息。”
说完,萧明月示意大宫女她们可以走了,然后,就目不斜视的直接越过了春桃,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背脊挺得笔直,一步步走远。
大宫女一直跟在萧明月身边,将自家公主脸上的神态变化瞧得清清楚楚,她还是忍不住问:“殿下,您怎么不去看看淑妃娘娘?”
“你希望我去吗?”萧明月停住脚步,偏头问。
大宫女弄不清楚她问的意思,不敢答。
“你其实是我皇兄的人吧。”萧明月虽然是疑问句,但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就像早就知道了大宫女的身份,见大宫女脸色微变,萧明月笑了笑:“放心,我又不怪你,我知道皇兄是关心我。”
萧明月其实对自己这个亲兄长是又爱又怕,因为常年没有在一起,她和兄长的关系其实并不算亲近,兄长冷肃沉默让人望而生畏,每次都是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但她也知道,这个同母兄长是她最亲近的人。
她记得幼时一直跟随着她的那道沉默又充满了关爱的目光,也记得每年成堆从边关往宫中送的各色礼物,这世上,她可以不信任何人,但对这个兄长,她完全信任。
“紫苑,那几个突然被打发出去的宫人,是不是有问题?”萧明月突然问。
她前些天出宫了一趟,回来后,宫里的几个宫人就被陆励暗中带走了,这些并没有避讳她,陆励是皇兄的亲信,又是飞翎卫统领,不可能大费周章的跟几个宫人过不去,那就只可能是宫人有问题。
萧明月想到大宫女总是明里暗里阻拦她跟苏婉儿过分亲近,再加上听说靖安侯府的大公子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在城郊遇到了刺客成了残废,她其实并不想所有人以为的那么傻,大家或许都习惯了她像一只莽撞小羊羔横冲直撞无所顾忌的样子,却忘了,后宫中的女人,不论年纪大小,都不会是真正的天真。
虽然皇兄和太后都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不想让她接触到后宫尔虞我诈的黑暗一面,但,怎么可能呢?
就像幼年落水,她知道是有人蓄意谋害,但她不能说,说了,就会给皇兄带来麻烦。
她被迫成长,但又享受这种被关爱的感觉,愿意在亲近的人面前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她亲近苏婉儿,是因为苏婉儿一直都是一个知心大姐姐的角色,温柔无害,可当撕开这层表象,露出下面血淋淋的真相,她惊觉,哦,原来自己一直都在被人当枪使。
或许她从前也有察觉,但她却不愿去深想。
可这次,苏婉儿实在是太着急了。
着急到,迟钝如她,都有所察觉。
萧明月用力抿唇,想将心中的那股酸涩感压下去,不管怎么样,她是真心将她当姐姐的。
萧明月虽然不管朝堂的事,但对最近的风声也有所耳闻。
靖安侯,也就是苏姐姐的父亲已经几次被皇兄斥责,可她问母后的时候,母后却只让她别多管。
萧明月记得,她首先是皇兄的妹妹,萧氏公主,不管怎么样,她始终都是站在皇兄这一边。
萧明月没有一定要向大宫女寻求一个答案,因为答案她心中已经有了。
“走吧,有好几天没去向母后请安了,这会儿去应该还能赶上晚膳,也不知道有没有我最喜欢的藕粉桂花糕…”
见萧明月蹦蹦跳跳就往慈宁宫的方向去,大宫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