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而易举地解决了男女主,然后只是稍稍向二师父撒撒娇,他就帮她布局杀唐炙,多简单啊
虽然无名从未表露类似的情绪,甚至连她自己都忘了,可是潜意识里,她始终认为自己轻而易举就能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玩弄在鼓掌之中。
可是因为她的一时的疏忽,她竟然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士兵手上。
直到箭支射穿她的左心处,剧烈的疼痛沿着心脏向四周蔓延扩散,全身的真气溃散,连蜷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下坠时,无名才意识到
原来她也是如此脆弱。
她和这个世界中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真是可笑。
远处又有蛮人涌了上来,马蹄声震天。
原来这才是她在燕北的那几天,梦中那种不安感的来源。
原来她将死在渭北战场上。
南月
无名无力地闭上双眼,眼角落下一滴泪珠。
她的身体砸在地面的尸身上,发出轰一声轻响。城楼上士兵警惕地望着远处的蛮人,无人注意到这一幕。
茶色瞳孔的士兵唇角勾起,趁机隐没在士兵中。
咚咚咚房门被粗暴地敲响。
无名!南月正抱着膝盖昏昏沉沉地差点睡去,听见敲门的声音,她猛地抬头向门口冲过去。
醒来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跳好快,伴随着一阵恐怖的心悸。
南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慌张,甚至因为动作太快,还差点儿将怀中的小黄沙摔出去。
房门打开,站在门外的不是无名,是一个有着茶色眼眸的蒙脸人,身后还跟着十来名护卫。为首的那个护卫佩长刀,南月立刻想起来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他。
脑海里闪过去年冬天和无名去落雁塔赏雪的画面,这个护卫,正是当时跟在六皇子身后的那人。
六皇子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边关?为什么会突然来找她?
南月想起在枫城时,六皇子托新任太守带给她和无名的那句威胁,愕然后退一步。
当时她和南月不但没有回京,还直接溜出枫城,所以六皇子震怒,派人来抓她们回去了吗?无名说的对,六皇子殿下就是一个疯子。
那么无名呢?无名她现在还在战场上吗?
灰衣人亮出手上令牌,声音嘶哑难听:南姑娘,六殿下派我来接您回京。
不等南月回答,两名护卫快速上前,重重拧住她的肩膀。
南月瞳孔一点点扩大,身体倏地颤抖起来。这些护卫身手不低,她或许可以用杀字秘籍中传授的技巧,杀死其中一两人,却绝不可能杀死所有人。
而且南月本能地感觉,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能暴露。
至于渭北军现在渭北城中乱作一团,所有士兵都在城墙下待命,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
南月牙齿咬住舌尖,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无名呢?在被押上马车前,南月回头看向那个灰衣男子,冷静问道。
南姑娘放心。灰衣男子声音沙哑至极,茶色的眸中有笑意闪过,她很快会回京和你见面的。
看见他眸中笑意,南月背后渗出一层冷汗,心里莫名地感觉一阵寒冷。
不等她再说些什么,护卫便粗暴地将她推进马车中。
队伍启程,马车向着南方而去。佩长刀的死士冬至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皱眉看着灰衣男子,问道:秋分,长宁呢?殿下说了,一定要将长宁带回去。
长宁正在战场上。秋分半个时辰前才将无名推下城墙,此时却装作一无所查,沙哑道,等这场战争结束,我便将她带回京。
冬至紧紧皱着眉头,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紧盯着秋分茶色的眼瞳,最终轻轻摇了摇头。
罢了,秋分在他们四个死士之中,脾气本身就最古怪,却也最得殿下信任,他是可以信得过的。
秋分,你一个人能行吧?冬至离开前问道。
当然可以。秋分嘶哑笑道。
冬至这才骑马离去。
秋分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笑得越来越诡异难听。
是啊,他会将长宁带回去,会将她的尸体带回京城,带到殿下面前。只要殿下看见了她的尸身,便再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癫狂,再也不会了。
第76章 至亲(一)
唐正则和宇文天明赶到渭北时,上一场打了五天五夜的战争终于落下帷幕,渭北损失惨重,蛮人也终于再一次退去。
唐正则看着渭北街边一片狼藉,长叹一口气。
宇文天明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都打了这么些日子,差不多也该结束了。你也先别管这些,现在找到小无名小南月还有你妹妹在哪儿才是当务之急。
宇文天明话音刚落,好巧不巧前方就一阵马蹄响起,几名将领骑马而过,唐池雨正趴在中间的那匹马上昏昏欲睡。
这些天唐池雨既要不时去看看昏迷的司涟,又要注意战场的动向,连心痛的时间都没有,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现在战争短暂地结束,她终于有时间休息会儿了,一时间却怎么也睡不着,身体也软得厉害,几乎瘫在马上。忽然她不经意地睁眼,看见面前闪过两个熟悉的身影。
大哥!宇文哥你们怎么在这儿?唐池雨坐直身子,揉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太累出现幻觉了,差点没抓稳缰绳,从马上掉下去。
不等旁边的将士扶住唐池雨,唐正则便飞身而上,将唐池雨那匹马儿的缰绳握在手中。
累了?好好睡会儿吧,大哥帮你牵马。唐正则声音浑厚,粗糙的脸上满是笑意,眼角却泛起泪水。
唐池雨瘦了太多,身上又多了许多伤口,就连脸上都有了伤,眼睛下也是一片青黑。他这个做哥哥的,看了怎能不心疼?
不睡,不困。唐池雨又揉揉眼睛,这回她揉的时间有点久,声音也难得有些软,渭北风沙大,刚才一不小心迷眼睛了。对了,大哥,宇文哥,你们怎么会来渭北?
唐正则和蔼笑道:渭北战事紧急,你和小无名都在这边,我们当然会担心。
唔唐池雨伸个懒腰,说起来这一战过去,无名应该也累得不行了,我这两天都没怎么看见过她呢,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屋睡觉了?
周围将士见唐池雨和唐正则聊起天,向唐正则行礼后便策马而去。
唐正则牵着缰绳,唐池雨瘫在马上,突然难受地长长叹了口气。
小七,怎么了?唐正则柔声问道。
司涟她为了救我受了重伤,大夫说没有大碍,可她到现在还没醒来。唐池雨苦闷地摇摇脑袋。
唐正则连忙安抚几句,宇文天明则诧异地挑挑眉,古怪地笑了笑。
七殿下,不若我帮你给司姑娘看看?宇文天明轻笑道,你知道的,我略懂几分医术,虽然风寒一类的疾病我看不了,看看外伤却绰绰有余。
唐池雨下意识握紧缰绳,询问地看向唐正则。
虽然宇文天明和唐正则、无名的关系都很好,但唐池雨一直和他不亲近。知道他用蛊虫控制司涟的事情后,她更是本能地有些不喜他。
唐正则安抚地对她点头,笑呵呵道:让宇文看看吧,以前我们闯荡江湖,三人中有谁受伤了,都是他给治的。
唐池雨这才点头。
走到木屋门口时,唐池雨指了指另一间小屋道:那儿就是无名和小南月的屋子,大哥你要去看看她们吗?
唐正则点头,转头敲响无名的房间门,宇文天明则跟着唐池雨进屋。
屋内很暖,司涟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嘴唇都没有血色。
伤口在肩膀上,血已经止住了。唐池雨坐到床边,心疼地轻轻握住司涟的手。
七殿下能否让我替她诊脉?宇文天明问。
唐池雨握住司涟的手背,递到宇文天明面前,她的手臂垫在下方,十指相扣,始终没有离开。
宇文天明轻轻一笑,倒也不介意,三只手指搭在寸关尺三处,有模有样地感受脉音。
军中大夫说得没错,司姑娘的确没有大碍,最多今晚就能醒来了。片刻后,宇文天明笑眯眯道,她是怎样受伤的?七殿下能说说吗?
是箭伤唐池雨回想起那呼啸而来的两箭,仍觉得心有余悸,射箭的是个一品高手,我们损失了近三百兵马,才将他擒住。他一共射了两箭,第一箭对准了司涟,她躲过了,城墙上被箭砸出一个大坑,我急着去扶她,没注意到蛮人高手又射出一箭,司涟她帮我挡下这一箭,当时便失血昏了过去。宇文大哥,她的伤真的不重吗?
伤口的确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当时那一箭威力太大,而她急着救你,体内的内力于那支箭相撞,导致经脉紊乱,这才是昏迷的原因。宇文天明笑道,你放心,一品高手哪儿是这么容易死的?她睡着调养了这么久,内力在身体内不断调息,早恢复得差不多了。算算时间,最多今晚她就能醒来。等她醒了,多给她喂些补血的食物,好生养养,一周之内便能痊愈。
宇文天明话音刚落,昏迷好几天的司涟手指竟然微微动了动,唐池雨睁大眼睛,焦急地唤了声:司涟?
司涟的眉头痛苦地皱起,嘴唇微微张开,喉咙中发出无意义的痛苦呻丨吟声。
司涟,你怎么了?我在这里,我唐池雨几乎半跪在地面上,一只手紧紧握住司涟手掌,一只手抚过她的额头。
真巧,看来她就要醒了。宇文天明打个哈欠,起身准备离开。
房门却在这时被推开,唐正则快步走进来:小无名和小南月不见了。她们没在屋里,房间门是虚掩着的,门缝处已经积了雪,显然是好几日没人居住过。我问过周围的兵卒,他们这些天忙得一塌糊涂,根本没人注意到那儿的动向。小七,你上次见到她们是什么时候?
为了瞒过秦王和唐炙,唐正则在京城中耽搁了小半个月才出发,算算时间,唐炙的两个死士早该找到渭北来了。难道他和宇文来迟了?无名遭到死士暗算,被带回了长京,甚至很可能在路上与他们擦肩而过?
不,以无名的武功,就算被暗算也不太可能被抓回京,绝不可能。
唐正则额头上渗出冷汗。
唐池雨焦急转过头:怎么会?小南月她应该一直在房间里才对,而且我三天前还见过无名,她和我一同在战场前线,然后然后我回了城墙上,司涟替我挡箭,当时城墙上场面一片混乱。
说到这儿,唐池雨瞳孔猛地瞪大:我想起来了,就是在那一箭过后,我再也没看见过无名!
唐正则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小七,你在屋里陪着司姑娘,我和宇文去军中四处打探打探。
大哥,我也去!唐池雨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大事,这里是渭北,如果无名和南月出了事,那就是她的失责,她不能在屋里坐着什么都不做!
唐池雨立刻站起身,身体却虚弱地踉跄一步,跌坐在床上。
小七,你才在战场上累了那么些天,身体已经快要受不住了,在屋里好生歇息便是。唐正则扶着额头,心疼地叹气道。
不知是不是听见些什么,一直昏迷着的司涟手指忽然动了动,牢牢抓住唐池雨的手腕。
唐正则和宇文天明使个眼色,两人正要趁着唐池雨注意力集中在司涟身上时迅速离开,司涟喉咙中却适时地发出一丝痛苦地声音:无名她
司涟竟在这时醒来了。
两人脚步骤然停下,皆是回头看着司涟。
唐池雨亦是一怔。
司涟忽然猛地睁开眼,眸中还浮着未消散的恐惧。
无名姑娘她她中箭了!她坐起身,本能地抱住唐池雨,恍惚道,殿下,我看见有人将她推下城墙,她一时没躲开蛮人的箭,就在那边
司涟目光一转,看见不远处的唐正则和宇文天明时,眸中惊惧才渐渐散去,转而是一阵迷茫。
她不在城墙上?这里是殿下的房间?那两人是大皇子和宇文天明,他们怎会在这儿?
她还没有死?
司涟,你在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死?你还活着呢蛮人已经撤退了你昏迷在床整整三天直到唐池雨语无伦次地抱紧她,司涟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小心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大脑中传来阵阵钝痛。
唐池雨笨拙地扶她靠在自己怀中,明明自己的手指抖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还替她按揉额头。
此时不仅是司涟,显然唐池雨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大师父叹口气,走到两人身边,尽量柔声问:司姑娘,你刚才说的无名她被人推下城墙,具体是怎么回事?
司涟闭上眼,回想那天在城墙上的乱象。
其实根本不用想。
昏迷的这些天里,她中箭然后亲眼看见无名被推下城墙的场面,不断在她大脑里重复,每次都伴随着肩膀的剧烈疼痛。
在昏睡中将那个场景看了一遍又一遍,司涟早已将每个细节都记在心里。
那个箭术高超的蛮人一共射了三箭,第一箭是射向我,第二箭是殿下,第三箭是射向无名。当时无名正攀上城墙,以她的轻功原本是可以躲开的,可是她面前的士兵推了她一掌。那人掌风凌厉,至少有二品内力,甚至一品,绝不是一个普通士兵!在我失去意识之前,他正好转身,我看见了他的脸。
司涟说到这儿,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只剩沉重的呼吸声。
司涟停顿片刻,努力回忆那一刻的种种细节:他满脸伤疤,在渭北军中并不起眼,只是他的疤不像是在战场上留下的刀伤剑伤,反倒更像是烫伤一些。还有他有一双浅茶色的眼眸,与大多数人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