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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午膳完毕,幼帝极为乖巧的告辞,只是小小人儿走至殿门外时,便突然驻足,扭头不放心的朝思涵问来,“阿姐当真不赶三皇兄与淑妃出宫了?”
    他竟是还惦记此事,也不知那哲谦与淑妃究竟对他如何的好,竟让他这般心生在意。
    思涵暗自叹息,温和的朝他点点头。
    他眼尖都似笑开了花,兴奋不浅,“玮儿这就去告诉三皇兄。”
    这话一落,正要回头小跑。
    思涵瞳孔一缩,出声而唤,“玮儿。”
    他稳住姿势,诧异的朝思涵望来。
    思涵稍稍放缓了嗓音,道:“天气炎热,你且回寝殿好生小憩。三皇兄那里,阿姐亲自去说。”
    他并无任何怀疑,当即点头,随后咧嘴朝思涵灿烂而笑后,才拉着周嬷嬷逐渐远去。
    一时,殿中气氛再度恢复沉寂。
    思涵兀自而坐,默了片刻,才出声召唤宫奴将桌上的午膳撤下。
    待一切完毕,宫奴也全数退散出去后,思涵才出声而唤,“单忠泽。”
    这话刚落,不远处的殿门再度被推开,那身材壮实干练的单忠泽速步而入,站定在了思涵面前。
    大抵是天气炎热,单忠泽一直恭候在殿外,额头都染了一层汗,奈何他面上与目光皆是平静厚重,倒是无端给人一种莫名的清冷刚毅之气。
    “长公主。”随即,他开始弯身而拜,恭敬唤道。
    思涵稍稍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修长的手指开始随意把玩手中的茶盏,低沉而道:“你虽为宫中禁军统帅,但却不卑不亢,忠心不二,便是打理起几千禁军,也能仅仅有条,深得禁军敬佩。”
    说着,目光迎上他的眼,“你有将相之才,也知练兵降兵之道,如此被埋没深宫,难以大展拳脚,可是心有不平?”
    他似是未料思涵会突然这般说,极为难得的怔了一下,随即跪身下来,恭敬刚毅的道:“属下乃暗卫出生,这条命是东陵皇族的。先皇能让属下统帅三军,已是属下之幸,而长公主愿让属下跟在身边,更是属下之福。”
    说完,诚恳认真的磕头,“是以,属下心中并未觉得不平,而是,感激先皇与长公主知遇之恩。”
    思涵神色微动,低沉而道:“你有将相之才,父皇又慧眼识珠,是以,你是凭真本事得父皇亲睐,正大光明。”
    这话一出,思涵缓缓起了身,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稍稍用力将他扶了起来。
    他似如受宠若惊,本是波澜不惊的面上也微微的卷出了半分震惊与诧异,待起身之后,他垂着头,恭敬而道:“若无先皇,便无我单忠泽。无论如何,属下对先皇与长公主,皆是感激。”
    思涵静静观他,缓道:“感激之话,便不必多言,你这人性情如何,本宫自是知晓。是以,我颜皇族,也庆幸有你这位禁军统领。”
    说着,话锋一转,语气也微微漫出了几分幽远,“而今,东陵风雨飘摇,上下不稳,国之破败,你该是知晓。”
    他极为认真厚重的点了点头。
    “而今朝臣皆是向着摄政王,本宫身边无人可用,处处受制。而东陵刚刚经历战乱,兵力不旺,各地统帅之将又非本宫心腹,是以……”话刚到这儿,思涵停了下来,沉寂无波的双眼静静凝他。
    他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神色刚毅而又忠恳,随即薄唇一启,认真而道:“国之局势,属下自是看在心里,但凡长公主觉得属下能做些什么,请长公主吩咐。”
    思涵沉寂的瞳孔几不可察的漫出了几许释然与欣慰,随后强行按捺心绪,极是认真的道:“如今京都校场与各地重军的统帅之人,皆非本宫熟识与了解,而东陵兵权也各自分散,一旦东陵有难,本宫到时候还得在他们手里去要兵,若一旦那些人心有猫腻,拖延出兵,我东陵自是岌岌可危。而本宫之意,便是你本有统帅之能,想必也能识得有能的武将,是以,你且入得京都校场,选拔考核有能有统帅之力的人,便是那些人出自平民,也可为本宫举荐,若本宫看了也觉合适,你便领着本宫懿旨且带着那些新起之兵,到各地重兵驻扎之地任职。”
    说着,嗓音一挑,“本宫要的,是各处重兵之地的统帅之人皆为本宫心腹罢了,单忠泽,你可有信心为本宫办到。”
    单忠泽神色一变,刚毅的面上也蓦地滑出了几许复杂。
    待默了片刻后,他才重重点头,恭敬而道:“长公主之意,属下定竭尽全力办到。只是,东陵历代选拔武将也是通过武举考试,若冒然随意的在校场便直接筛选,朝中各位大人,可会反驳长公主?”
    思涵瞳孔微缩,低沉而道:“武举考试,说不定考出些武呆子来。而本宫现下,还无时来通过武举选拔武将。朝臣那边,本宫自会应对,而你,只需在校场选拔人才便是。不过,切记莫选莽夫之辈。”
    单忠泽恭敬点头,“属下知晓了。”
    思涵神色幽远,缓缓点头,“此事重大,望你多放心上。”说着,从身上掏出长公主令牌,朝他递来,“此际午时已过,你即刻便可先去校场看看,这令牌你先拿着,若校场有人冲撞不服于你,你许是用得着。”
    他极为认真的点头,严谨厚重的接了令牌,随即告辞离去。
    思涵目光静静的朝殿门外落着,神色幽远至极,待半晌,她才回神过来,随即缓步朝殿门而去,眼见殿外恭敬的候着几名宫奴,她瞳孔微缩,低沉而道:“去三皇子寝殿。”
    这话一落,不再耽搁,思涵举步往前,宫奴们急忙称是,恭敬跟来。
    天气炎热,午时刚过,阳光更是极盛。
    路道周遭的花木,也被灼阳晒焉,各处来往的宫奴们,也无精打采,只是老远见着思涵一行人时,宫奴们皆是一惊,随即强打精神,恭敬行礼。
    思涵淡眼朝他们观望,并未理会。待入得三皇子寝殿时,便见他正端坐在雕花窗边,看书。
    今日,他着了一身白袍,墨发未挽,纵是比她还小上三岁,然而浑身上下却多了几分闲雅之气,犹如不骄不躁的翩翩公子一般。
    曾几何时,以前时常被顽劣的她追着打得鼻青脸肿的可怜虫,而今,竟也会出落得如此平静闲雅,似如涤荡了人世繁浊一般,清然如风,却又无端厚重。
    不得不说,岁月改人,也改性。
    大抵是察觉到了脚步声,他目光终于从书上抬起,待看清思涵时,他神色未惊,脸色未愕,反倒是缓缓站了起来,极是平静的凭窗而唤,“皇姐。”
    这般宠辱不惊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上次在朝堂上与她淡定求情的样子。只是小小年纪,能出落得如此淡定,全然不若淑妃那般平庸飘浮,倒也是难得了。
    思涵凝他几眼,随意应了一声,而后继续往前,待独自入得他的寝殿时,他已从不远处的圆桌倒了一盏茶过来,恭敬而道:“天热酷暑,这是方才泡了不久的凉茶,皇姐尝尝。”
    思涵淡然的伸手接过茶盏,却是并未饮茶,待落座在殿中软榻后,便将手中茶盏朝身旁的矮桌一放,低沉而道:“听说,三皇弟这些日子常去探望新帝?”
    她问得直白。
    他朝矮桌上的茶盏扫了一眼,面色依旧平静,点头而道:“这几日臣弟的母妃病了,臣弟时常为母妃出宫拿药,偶遇民间玩物,便一并带回宫内送给皇上。是以,臣弟多次探望皇上,仅为送东西,也未逗留太久。”
    思涵面无表情,神色淡漠,“你母妃如今乃我东陵太妃,纵是生病了,自有宫中御医好生照看,何劳你亲自出宫拿药。”
    他眉头几不可察的一皱,随即抬眸极是认真的朝思涵望来,不说话。
    思涵神色微变,淡漠无波的迎上他的目光,“怎么,难不成你淑妃之病,宫中御医无法,竟需你在宫外找神医拿药?”
    他这才垂眸下来,恭敬而道:“母妃的病,并非大病,仅是寻常的发烧罢了。但宫中御医,皆不来为母妃诊治,臣弟出宫为母妃拿药,也是无奈之举。”
    思涵蓦地一怔,脸色也逐渐变了几许,“后妃生病,宫中御医何来不治?”
    他语气越发的厚重低沉,也隐约夹杂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幽远与自嘲,“即将入驻皇陵之人,不过是被这深宫抛弃的人罢了。宫中御医,也会审时度势,知皇姐不喜我母子,是以,便也不会伸手搭救,免得,惹火上身。”
    是吗?
    这话入耳,思涵着实不信。
    无论如何,淑妃皆身份不低,御医便是再怎么大胆,断然不敢对淑妃不救。更何况,她颜思涵在东陵地位,历来不受人待见与真正的尊敬,便是连朝堂上那群墙头草都敢合起伙来抵触她,这宫中御医,又怎会弃了在宫中盘踞多年的淑妃,从而倒向她颜思涵这边。
    思绪翻腾,思涵脸色越加发沉。
    她默了片刻,才低沉沉的道:“宫中御医,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弃淑妃之病于不顾。更何况,你还时常接触新帝,与新帝交好,御医若能审时度势,自也会看在新帝面上,诊治你母妃。”
    他缓道:“宫中的水深火热,皇姐如何知晓。以前父皇在世时,皇姐乃先后嫡出,身份尊崇,又得父皇与太子皇兄护着,自是不知宫中疾苦。在这宫里头,哪位后妃若是失势了,便如贱草,人人鄙夷欺辱,何时死了都不知,更别说皇子皇嗣,何来威信。而那些御医们,早就练就了圆滑之性,擅揣帝后之意,审时度势之能早已练得炉火纯青,是以,如今皇姐得势,即便我与新帝交好,但皇姐未开口,那些御医,怎会管我母妃生死。”
    幽幽长长的话,平缓直白,不急不怒,却让人察觉不出太多情绪来。
    思涵深眼凝他,神色微动,并未言话。
    他则是静静的望着思涵的眼,继续缓道:“再者,臣弟与新帝交好,只因自小便怜他喜他,手足情深这四字,皇姐虽不信,但臣弟,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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