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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云南终于柔着嗓子出声道:“独自对弈,倒也无趣。而且,长公主这棋局,最多再落三子,便成死局了。正巧,江云南也懂些棋术,不若此际,便让江云南与长公主对弈,再为长公主,破解死局如何?”
    死局?甚至这人还要为她破解死局?
    思涵神色微动,倒是极为难得的抬眸朝他认真打量。
    如此满身风月之态甚至媚得不能再媚的人,竟还是棋艺高手?
    正思量,江云南倒是自来熟一般极是干脆迅速的扳着矮椅坐在了思涵对面,勾唇朝思涵媚然而笑,“长公主且自行再落三子,看看是否会成死局。”
    思涵眼角一挑,并未出声,倒也极为难得的未出声赶他,仅是修长的指尖微微而动,将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盘。
    瞬时,棋子触碰棋盘,清脆而响。
    清杉笑得柔魅。
    思涵扫他一眼,随即指尖微动,再度执起了黑子,目光凝在棋盘上思量半晌,最后缓缓落下。
    一时,江云南仍不言话,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媚然。
    思涵再度执起了白子,思量半晌,待再度落下后,瞬时,她瞳孔一缩,皆觉白子与黑子都已互相缠绕围拢,胜负不分,却也无法可解。
    果然是,死局呢。
    思绪至此,思涵目光终归是沉了几许,抬眸朝江云南望来。
    江云南极是自信的缓道:“古言有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棋局,也是如此。看似绝境无路,进退不得,但实则,却是有可解之法的。”
    这话一落,未待思涵允许,他已是伸了手,指尖探来拈了一枚黑子,片刻便稳稳落在了棋盘。
    思涵一怔。
    他并不言话,继续举了白子,再度朝棋盘上一落。
    瞬时,思涵瞳孔已是骤然而缩,心底深处,也突然增了几分掩饰不住的诧异。
    “长公主您看,这棋局不是解开了么。”他讨好而笑,满身的媚意浑然天成。
    思涵垂眸仔细的将棋盘再度打量,待半晌后,才抬眸朝他望来,低沉而道:“你则棋艺,着实不差。”
    他眼角稍稍一挑,笑得风月,“江云南以前,好歹也是官宦子弟,虽稍稍顽劣了些,但对琴棋,却是极喜的。后沦落风月,某些客人故作羞辱,让江云南陪他对弈,江云南棋术不错,次次大赢,是以赢了不少银子,但也挨了不少拳头。”
    思涵淡道:“对弈赢棋,若说赢了银子,倒是也正常,这挨拳头之事,有如何解?”
    她漫不经心的出了声,不过是随口而问。
    待这话一落,她已兴致缺缺的垂眸下来,开始伸手摆弄棋盘上的棋子了,奈何江云南却极是认真的将她这话听入了耳里,也极是认真的答道:“客人终归是客人,岂容江云南这等风月之人太过冒犯。他们来场子里,便正是为了享乐,若次次对弈都输给江云南,脸面挂不住,心底的高傲之气挂不住,是以,动手揍江云南几拳,以平心底不平与怒意,也是自然。”
    他说得极是认真,然而语气,却又有些云淡风轻,似是如此被揍,竟也不过是不痛不痒之事,不得不说,这江云南生平的故事,定也是极长极曲折的了。
    想来也是了,哪个风尘中人,不是身世曲折,便是故事曲折。
    思绪至此,思涵淡道:“既是明知要挨揍,你又何必去赢那些人的银子。如此,若是不赢,便也不会挨揍。”
    江云南满眼流光的朝思涵望着,“若不赢那些人的银子,输的,可就是江云南了。再者,银子当前,何能不要,便是挨打几拳,也能将金银握在手里,岂不更好。”
    思涵满面淡漠,神色微动,对他这话倒也不敢苟同。
    眼见思涵不多言,江云南凝她片刻,话锋一转,“此际,江云南与长公主对弈几局如何?”
    思涵兀自淡定的自行将棋盘上的黑子白子收好并归类,江云南静静观她,柔媚而笑,“长公主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思涵眼角终归是再度挑了起来,“本宫收拾棋子,是无精力再对弈了。若是日后本宫有兴致,自招你来对弈,又何必急在今日这一时。”
    大抵是不曾料到思涵会如此突然的干脆拒绝,江云南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
    奈何他也是极为识相圆滑之人,片刻便已全数收敛好了神情,随即起身而立,朝思涵恭敬道:“长公主既是如此说了,江云南,告辞便是。”
    思涵落在棋盒上的指尖微微一顿,抬眸朝他望来,慢条斯理的道:“比起特意过来讨好本宫,还不如多做点实事。本宫也非极容易心软感动之人,你往日经历如何,是否悲伤,也与本宫无关。既是身负深仇,自该承载一切苦痛与磕盼,苟且而活,只为报仇,你须如此,本宫,亦要如此。”
    江云南神色极为难得的深了半许。
    思涵扫他两眼,随即便垂眸下来,不再看他。
    待得片刻后,江云南才低声而道:“长公主所言甚是,江云南,告辞了。”
    突来的嗓音,语气也极为难得的低了几许。
    待这话落下后,他便不再耽搁,当即转身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
    思涵抬眸,满目复杂沉寂的将他的脊背凝着,直至他消失在殿门外后,她才回神过来,思绪也开始幽幽翻转,深沉复杂。
    夜色临近之际,幼帝仍是唤了人过来,邀思涵过去一道用膳。
    思涵并未拒绝,待抵达幼帝的寝殿后,展文翼已是出宫去了,幼帝仍旧是兴致大好的拿着今日的书法给思涵看。
    思涵略微赞了几句,随即便牵他用膳。
    整个过程,思涵吃得不多,话也不多,然而经过几日的相处,幼帝则似是喜极了展文翼,整个饭桌上,竟一声又一声的夸展文翼温润,不打他,不骂他,只给他讲道理,将礼数,讲琴棋书画,讲笔墨诗词,甚至,还会对他讲宫外的人文趣事。
    听得这些,思涵并未多言,但心底深处,则终归是有些释然。
    连续几日,自家这幼弟已是不再提及哲谦了,仿佛展文翼已替代了哲谦在他心中的地位,如此,也好。
    免得,哲谦即将离开宫城,自家这幼弟,会万分不舍。
    越想,越觉心底释然。
    整个晚膳的时辰并不长,但晚膳过后,思涵与自家幼弟稍稍闲聊了几句,随即便回了凤栖宫。
    天气倒也奇怪,今日下了倾盆大雨,夜里,竟是出现了明月。那明月似被洗过一般,极是清透明亮。
    思涵凭窗而立,朝空中明月盯了许久,才陡然发觉,明月已是有些发圆,恍然间,中秋月明之节倒是不远了。
    只奈何,前几年呆在道行山上时,明月之际还能思念皇宫内的亲人,但如今,虽也会思念,但却是,永远都看不着,摸不着了。
    思绪翻腾,无端凄凉,待回神过来时,思涵心底隐隐的生了几许刺痛,随即才强行按捺心绪,伸手合了雕窗,转身至凤榻休息。
    翌日一早,朝堂之上,因为没有蓝烨煜的坐镇,群臣更是恭敬了些。
    思涵越发的有信心,只道是那蓝烨煜若是当真不来上朝,这帮子的墙头草,昏官也能被她逼成清官了。
    相较于蓝烨煜的志气,那大腹便便的国舅爷在府中生了几日的闷气,今早仍是耐不住上朝来了。
    整个早朝,思涵也未与国舅说上半句话,更彻底将他的低怒不屈甚至焦躁不耐烦的表情全数忽略,仅是与展文翼稍稍说了些楚予护送第一批江南救灾物资启程之事,也稍稍论了些即将要开考的科举。
    待论及完毕后,群臣无奏,思涵才牵着幼帝退朝而来。
    身边的江云南,也静然而立,无声无息,却无要离开的意思。
    思涵神色微动,将指尖的棋子缓缓落于棋盘一处,随即抬眸朝江云南望来,淡道:“还有事?”
    他讨好而笑,瞳孔内媚色流转,却是并未言话。
    思涵着实有些看不惯他这等极是风月的姿态,随即便垂眸下来,再度低沉道:“你若是无事了,便先离开。本宫,得静心下来,好生对弈。”
    江云南缓道:“微臣今日来,虽为长公主谈及搜集罪证的进度,但更多的,则是专程来答谢长公主能答应江云南之求,让江云南这等低俗卑微的风月之人,竟也会受皇族暗卫保护而去行报仇之事。”
    思涵淡道:“你与本宫,不过是目的相同罢了,何足为谢,你若真要谢本宫,便好生行你之事,莫辜负本宫便是。再者,而今的摄政王,虽似与本宫赌了气,声称不来上朝,但那等腹黑之人,说不准何时便会反悔了,从而再入驻朝廷,坏东陵朝堂之风。是以,想来国师这两日也该出山了,你若能在这几日内搜集到略微有力的证据,本宫自能让国师先行尝试着打压摄政王。”
    “几日时辰,许是不够。”江云南缓道,柔魅的嗓音突然透出几许无奈来。
    是吗?
    思涵暗自叹了口气,对他这话也并无太大诧异,“你尽力便成,若这几日实在不成,待得你日后搜集好了,本宫,再亲自去请国师下山。”
    这话一落,思涵抬眸观他,眼见他点了点头,她才再度垂眸下来,修长的指尖拈上一子,淡声而问,“该说的,皆已说过了,你且离去吧。”
    室内沉寂,无声无息透着几分静谧。
    江云南,并未出声。
    思涵眼角一挑,“怎么,还得本宫赶你走不成?”
    待将幼帝交给展文翼与周嬷嬷后,她再度去了御书房,只见御书房内的奏折依旧堆积如山,大抵是那些墙头草昨日上奏的奏折便已将改写的写完了,是以,今日的奏折倒是无事可写,因而无奈之中,连带一些鸡毛蒜皮之事也开始写上来了。
    思涵并未动怒,满目清寂,倒也极为难得的认真举着墨笔,在群臣的奏折上认真批阅,并不懈怠。
    待得正午之际,思涵满目疲倦的从奏折上抬起头来,正要吩咐单忠泽将午膳送入御书房内时,不料单忠泽突然紧着嗓子在外唤道:“长公主,国,国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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