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到下午三点多才醒,外头在下暴雨,H市的天气向来说变就变,昨天还是晴空万里,今天就是倾盆大雨。
祁景琛大约是中途回来过一趟,房间里的空调暖风打得很足,因此当沈则鸣嫌热下床开窗通风的时候,立刻就被一阵裹挟着寒气的妖风吹得一哆嗦。
他啪地关上窗,从祁景琛的衣柜里随意找了件外套穿上,打开门走出去。
客厅里没人,冰箱上贴了张淡蓝色的便利贴,字迹苍劲有力,寥寥几行字交代了自己一天的行程。
沈则鸣看完之后,小心地扯下来叠好准备带回去锁进保险箱,又依照便利贴上的嘱咐走进厨房,把灶台上一直用电饭煲温着的清粥小菜端出来吃。
填饱肚子,沈则鸣顺手把碗洗干净放回碗槽,无所事事地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他虽然来过这里几次,但还没有认真参观过一次。
这房子同样是租的,但祁景琛还是重新刷了漆换了家具改了格局,装修整体灰白偏暗的调子,看着有些沉闷。
沈则鸣先去了书房。
祁景琛的书房装饰很简单,一整面墙的书柜外加一套原木色桌椅就是全部。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没来得及收拾,桌面上堆了好几本心理学类的专业书,显得很是凌乱。
想到祁景琛严重的洁癖,沈则鸣只觉得奇怪,但他没多想,走过去帮他收整。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专业书,随意翻开扫了两眼,发现都是英文,顿时索然无味地合起来摆在最底下,接着整理其他东西。
将要归置完毕的时候,沈则鸣拿起压在最底下的一本黑色硬壳精装笔记本,准备把它放在最上面,但他手抖了一下没拿稳,笔记本就从手中掉落砸在地上。
沈则鸣皱了皱眉,蹲下去捡。许是巧合,落地的时候本子自己打开了,正好翻到有笔记的一页。
沈则鸣捡起来时没忍住瞟了几眼,却发现内容与他有关。
是祁景琛的笔记,纸张中央写着他的名字,各有三个箭头指向他,箭头的另一端则分别写着——沈则麟、保险箱、过去,最后画一个大圆把所有东西圈在里面。
大圆顶上是红笔标注的四个大字——冲击疗法,底部同样也有四个红色小字——试探成功。
沈则鸣愣了下,没看懂这个简单的思维导图是什么意思,但心里莫名不太舒服,想了想,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准备晚上回来问一问祁景琛。
这时候有人给他打了电话。
是祝呈清,沈则鸣自大学起就一直保持稳定联系的心理咨询师。
他接起来,祝呈清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他说:“则鸣,下午好,已经四个月了,怎么样?”
沈则鸣沉默一瞬,垂着眼说:“见面说。”
祝呈清应一声好,约定一小时后市附院的心理咨询室见。
沈则鸣乘电梯到二十二楼,这里他来过太多次。
祁景琛走后那几年他每晚都会做噩梦,失眠到夜里三四点,有时候几乎一整夜没法入睡,一个人睁着眼躺在宿舍的床上,精神越来越恍惚。
偶然的一次机会遇见到H大免费做心理咨询的祝呈清,他便开始了漫长的心理治疗。早几年每周两三次还不够,后来状况好转可以几个月来一次。
这是今年第二次,若不是祁景琛突然回国,沈则鸣猜想他大约以后都不用再踏足这里。
祝呈清的助理已经等在诊疗台旁,见沈则鸣过来,她立刻迎上去,用熟稔的语气对他说:“好久不见您了,最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沈则鸣笑一笑,同她一起走去祝呈清的办公室,“还是老样子,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说话间就到了,漂亮温柔的助理只跟到门口,替他推开门,就退了出去。
祝呈清白大褂内搭深蓝色衬衫坐在桌子后面,朝他微微地笑,“来了。”
“祝医生。”沈则鸣在对面的软椅上坐下,尽管来过很多次,他仍然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
祝呈清的视线在他没扣严实的衣领处短暂停留一瞬,又看了看沈则鸣紧抿的嘴唇,笑道:“最近还好么?生活、工作,压力大不大?”
沈则鸣摇了摇头,手指紧紧绞缠在一起,低着头,没有说话。
祝呈清也不催他,慢悠悠地起身泡茶,待底部的嫩叶浮了起来,他听见沈则鸣说:“昨天,我们一起去了十年前的那个游乐场。”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弟弟也在。”
祝呈清踱着步子走过来将茶放在沈则鸣桌前,语调平缓:“怎么样呢?玩得开心吗?”
“我弟弟带了他的一个朋友一起过来,那位朋友告诉我......”沈则鸣皱了皱眉,停顿少时,呼一口气继续说:“我弟弟喜欢Q。”
说完,沈则鸣就长久地沉默了。
祝呈清没出声,食指扣在桌沿有节奏地敲打。
祝呈清九年前开始在H大做免费的心理咨询,沈则鸣是他的第一位客人。
初见时,沈则鸣状态很差,一张脸用面若死灰形容也不为过,他们在H大提供的心理咨询室见面。
那间咨询室整体色调偏蓝绿,是容易令人放松的颜色,但沈则鸣仍然非常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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