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得志鸟傻了。
天啊!!
“光明”竟向它奔来!!!
“不、得、志!”言卿青筋暴跳,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喊它的名字。
但他马上也被铺天盖地涌过来的桃花风雷给惊住了。这杀阵出自谢识衣之手,于前世的他都是苦战。
何况现在。
言卿把那傻鸟扯回来,瞳孔一缩,出声:“去!”
指间的红线瞬间在功法下延长,残影如蛇、变象万千。
只是他还没完完全全施展出功法——
突然之间,那些桃花突然碎裂于空。
碰。
桃花裂开的声音轻而空灵,如同一个易碎的梦。
齑粉簌簌于空落下,在三月里落了一片细雪。
言卿愣住,他手里拽着不得志,跪坐地上,墨发青衣,衣袂长长的拖曳,手腕上的红线也没入这场桃花雪中。
不得志小名不知死活,它从言卿的手里钻出一个脑袋,语气惊喜又得意:“我靠我靠我靠,你看到没,刚刚光明奔我而来!”
言卿只想把它掐死,事实上他也真的掐了。
言卿看着头顶冒魂口吐白沫的不得志,轻轻说:“……现在死神也要奔你而来了。”
万籁俱寂里,他听到了脚步声。
言卿低着头,视线只能看到那靠近的白色衣袍。冰蓝薄纱清寒华贵,拂过细雪桃花,只是这么走着,也让人有种心脏骤停的压迫感,喘不过气来。
言卿一时间微微愣住。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谢识衣让他想起了七岁那年,那个屋顶上闷不吭声沉默练剑的小屁孩。
谢识衣瞎了眼后更自闭了,因为有了把柄,开始吵架吵不过他。最常做的,就是被他气得无语后,直接从屋顶上跳下去,回房睡觉。
旧瓦屋檐的藤蔓轻轻吹响,仲夏夜澄澈明净,那个气急败坏的自己好像也在昨日。
“谢识衣,你是东西不分吗,我说的是东!是东!是东!——还是说你耳朵不好使!靠!楼梯在那里!你往这走干什么,靠靠靠别跳!要是痛晕过去,我掐死你!——谢识衣!!!”
岁月就像是这一日的风,乱花成雪,也一点一点把当初那个虽然冷酷,可还是会跟他吵架瞪眼气自闭的小孩,变成如今身居高位心思难测的霄玉殿主。
言卿思绪回神。
谢识衣脚步停下,衣角似流云垂落。
“抬头。”他忽然轻轻开口,语气轻淡,像薄冰碎裂。
言卿没有动,下一刻他感觉下巴一凉,不悔剑冰冷的剑尖缓缓挑起他的下巴。
言卿紧急关头硬把自己逼出几滴眼泪——
他根本就不敢让谢识衣有时间去打量自己,去看他手上的丝!
电光石火间。
言卿一咬牙,干脆直接把晕死的不得志抛出去,涕泪横流直接扑了上去,抱住了谢识衣的腰:“仙尊!”
他放声大哭:
“啊啊啊啊吓死我了仙尊!我刚刚差点死了啊仙尊!”
第10章 青枫(一)
天枢:“……”
承影:“……”
圆脸弟子:“……”
言卿抱过去的瞬间,只感觉跟扑进雪堆一样。
谢识衣身上的衣袍质料华贵冰冷,用天地间最为精细的魄丝织就。
清雅微凉,一尘不染。
他这一哭一闹的,脸上乱七八糟的水粉胭脂全都蹭了上去。
言卿还在那不怕死地唧唧哇哇:“仙尊呜呜呜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
仙盟弟子呆若木鸡,表情如被雷劈。他们从没遇见这种事,因此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是该直接出手拎开那人?还是该大骂一句‘放肆’?
渡微仙尊盛名在外,虽然爱慕者无数,但修真界有资格真正见到他的人很少。常年与他交涉的不是九大宗宗主就是紫金洲三世家,各个心思诡谲,争权夺势。哪会发生这种事???
言卿抱着谢识衣的腰,一边哭着一边偷偷抬脸去瞥谢识衣的表情。
但是他的视线一点一点往上,越过那如雪的衣襟,锁骨、喉结,刚看到谢识衣下巴,耳边就听到一声很冷很淡的话。
“松手。”
“哦好!”言卿马上松开手,正襟危坐在桃花里。同时摸了摸脸让脸上墨迹水粉乱七八糟糊一起,变成一个花猴子。
言卿含着眼泪抬头,终于第一次对上了谢识衣的视线。
谢识衣鼻梁高挺,唇色淡薄,眼型锋冷。他通身的气质疏离清冷,不食人间烟火,让人觉得好像他的眼神也应该是琉璃般干净纯粹的。但真正见到,才发现他眼珠子极深极黑,神秘冰冷,蕴藏万般危险。
言卿抽抽搭搭,吸鼻涕,又道:“仙尊,谢谢你救了我。”
谢识衣不说话。
“哎哟喂。”不得志起死回生刚醒归来,抬脑袋就看到前方他那脾气差到人神共愤的主人,居然跪在地上可怜巴巴地哭?这是什么情况。
不得志赶紧扑腾着翅膀飞了过去:“你咋了,咋回事啊!”
“……”言卿心惊胆战地等着谢识衣下一个反应呢,耳边就听到了不得志的喊话。
虽然他和不得志结契后,交流都被自动加密,但是这是谢识衣啊。
修真界万年未见的天才,怎么可能听不到。
果然,下一秒不得志靠近的瞬间,地上安静的桃花齑粉就轻轻震动。
谢识衣身姿未动,周遭就已经布下漫天杀机。
言卿今天真是被这傻鸟给坑惨了。他再次急中生智——在不得志跟个小旋风撞过来时,扑过去把它“啪叽”握在手里,同时大喊:“仙尊小心!”
不得志:“唔唔唔?!”
言卿死命握着不得志给他下了禁言咒,又一个鲤鱼打关、迅速站起身,朝谢识衣露出一个讨好的担忧的笑来:“仙尊你没事吧。”
他脸上虽然红红白白乱成一团,可是桃花眼一弯,眼神却是清亮透彻的。
谢识衣终于垂下眸。手中紧握的不悔剑化星辉流光,藏入袖中。
天枢怕他下一秒就弄死人,赶紧跑上前来:“渡微渡微,这小兄弟刚刚是被吓到了,冒犯也是无心之举,你别杀他!”
谢识衣没有理天枢,淡淡道:“你手里是什么?”
言卿:“啊?”
言卿瞪大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在问不得志。
本就岌岌可危的主仆情谊立刻碎成渣渣。献宝似的伸出两只手,把晕头转向的不得志递过去:“仙尊你说它吗?啊,好像是只蝙蝠。”
谢识衣平静道:“它身上有魇。”
“什么?!”言卿立刻露出了浮夸至极的惊恐表情,难以置信道:“仙尊你说它身上有魇?!天啊,好可怕!”
当今世道,魇就是恐惧的根源。
魇对人类的屠杀惨无人道,它们嗜血、吃人、以拆骨为乐。凡魇复苏的地方,必是血流漂杵、尸骨成堆。
谢识衣又问:“它是你的?”
“不是不是。”言卿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见它冲过来,怕它伤到仙尊才伸手抓住而已。仙尊要的话,那给仙尊了。”
被禁言的不得志:“……”默诉平生不得志。
言卿把手伸得更前面了,在桃花春光里露出灿烂的笑容来:“谢谢仙尊救了我,这是我给你的谢礼。长得丑了点,希望仙尊不好嫌弃。”
不得志:“……”怒诉平生不得志!!!
谢识衣伸出手,他的手很好看,腕骨从堆叠的衣袖中伸出,如霜雪般。就在言卿以为不得志要落到谢识衣手里,开始它的‘大冒险’时。
谢识衣的手忽然一转方向,越过不得志,瞬息之间,拂开他的衣袖,修长冰冷的手指不容反抗强制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拽着抬起。
言卿愣住,谢识衣的力气很大,似有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的手上扬,上面混乱错杂的红线露了出来。
谢识衣声音很轻,平静问:“这些线,你是哪来的。”
言卿:“……”人麻了。
其实不止他麻了。
天枢也麻了。
围观的人也麻了。
谢识衣掌心的皮肤带着薄薄的茧。
言卿眨眨眼,急中生智,又挤出几滴眼泪来说:“仙尊,这是我姥姥给我的。小时候算命的说我天煞孤星要孤独终老,于是我姥姥专门为我求了这红线来,说戴在手上能有桃花运。”
谢识衣淡淡看他一眼,语气平静:“从哪求的?”
言卿闭眼说瞎话:“从一个云游四海的道士手里。”
谢识衣:“云游四海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