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火化结束的下午,陈新月去了一趟警局。
是于洋打的电话,本来怕陈新月不来,可是电话挂了没多久,陈新月人就到了。她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对于洋说:“什么事。”
于洋先倒了杯茶,又从抽屉深处翻出一盒进口饼干,看陈新月始终无动于衷,于洋只好直接说事:“新月,师傅的案子,要重新审理了。”
陈新月说:“廖开勇终于要翻案了?”
于洋说:“可以说是这样。我们在秦宇的死亡现场,找到了师傅丢失的手\枪……”
陈新月眼皮动了一下,或许是死亡现场几个字,刺痛了她。陈新月抬起眼睛:“你现在开始叫师傅了?之前不是都叫陈春同志吗?”
于洋叹了口气,换词继续说:“陈春同志当年遇害以后,丢失了一把手\枪,几经搜索无果。我们认为除开廖开勇,还有一个人到过现场,并且拿走了枪。现在可以证明,这个人就是周大千。通过再次审问,廖开勇承认,当时他跟踪陈春同志至小巷,只拿扳手打了一下,然后慌忙逃跑。周大千一直埋伏在暗处角落,跟着捡起扳手,又狠狠补了一下,廖开勇逃跑几步之后返回,正好把全部场景看进眼里。周大千当时带着手套,并未留下直接证据,同时周大千又用廖成龙的前途加以威胁,廖开勇便一人扛下了罪名,周大千随后翻墙逃跑。”
陈新月说:“那廖开勇也袭警了,他什么罪?”
“还是要服刑,但起码有生之年,能出来了。”于洋说着,想起审问廖开勇的场景。刚开始他还十分畏惧周大千,再三确认周大千已经伏法,他才肯吐露真相。当得知自己能够减罪以后,廖开勇感动得老泪纵横,只来来回回说了一句话,我终于能再看看孙子了,我终于能再看看孙子了。
陈新月问:“秦宇胸前的枪伤,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于洋说:“就是你父亲丢失的那把枪。”
陈新月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当晚在救护车上,她不顾医生阻拦,掀开白布将秦宇仔仔细看了个遍。他头上都是淤血和裂口,显然是被棍子狠狠击打过无数下,血流满了他的整张脸,如今凝成血痂,连面容都辨不清晰。同时,他脖子上留有一道深紫色的淤青,似是带着勒断一般的狠意,手臂和腿上也皆有伤痕。但是他承受了这么多——这些其他人一百辈子也承受不来的伤痛,他却依然活着,陈新月相信,尽管已经被折磨透了,但他仍然撑着一口气的,否则他胸前,不会还补有一处枪伤。
这枪伤才是最致命的。
陈新月不能去想,一想起掀开白布,秦宇那满受折磨的模样,她心里就揪着痛,直到痛得想吐。
于洋继续说:“但是有一点,枪不是周大千开的。”
陈新月抬起苍白的脸:“什么?”
于洋说:“周大千从始至终都没拿到枪,枪是秦宇从他的包里翻出来的。周大千当时在车库取车,并且带着一包东西准备销毁,秦宇强行闯入,把那一包东西全都翻出来了,我们进入车库的时候,白花花的纸张飘得满车库都是,随便几样文件,都足够给周大千定罪了。那把枪,也在即将销毁的包里。”
陈新月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大声说:“他是自己开的枪。”
于洋被她吓了一跳,点了点头:“是,秦宇自己开的那把枪,指纹检验也证明了这一点。或许他是承受不住折磨,选择自杀。”
“不是的。”陈新月脸上忽然升起一种无比笃定的神情,直视着于洋说,“秦宇不是自杀,他也不会自杀。他知道那把枪是我爸的,他是故意的!”
于洋没说话,不知道故意开枪,和自杀有何分别。
陈新月问:“如果你们警察没有赶到,如果周大千杀人以后,再次逃脱了,你们从秦宇的身体里,能不能检验出子弹的痕迹,来自我爸那把枪?”
于洋点头:“可以的,陈春同志的枪一直记录在案。”说完,他也自己忽然间明白了。
陈新月说:“秦宇他根本不相信警察,比我还不信。当他看到了我爸的手\枪以后,一定就想出了这样的主意——把子弹射进自己的身体。你们只要发现尸体,就能检验出子弹,就知道还有一个凶手,带着我爸的警枪逍遥法外,他才是真正的凶手!秦宇已经让我报警了,已经让不止一个人报警了,可他还是不放心,生怕周大千再跑了,于是他要用最用极端的方式,告诉你们这件事情!”
于洋不自觉地发愣,这样惨烈的事实,被陈新月喊似的说出来,于洋后背出了一层冷汗,简直一句话也接不上来。过了好一会,于洋才开口:“你说过,报警短信是秦宇定时发送给你的,其实那时已经晚了。进入车库之前,他为什不及时报警?”
“那你们能做什么?周大千在警局里进进出出多少次,都把这里当家了,你们有抓过他吗?你们有真正审问过他吗?你们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缺少直接的证据,所以秦宇他用生命告诉你们,周大千他真的杀了人……”陈新月表情凝住了,声音变得喃喃,“所以他在走进车库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他叫警察过来,只是为了展示一个杀人现场,他想向你们证明,周大千真的有罪,他罪证确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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