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玨坐在后花园的石凳子上,双脚撑着地,面前一片湖泊,阳光打在湖面上,星星点点,耀眼璀璨。她闭了下眼,手里捏着扇头,弯下身子无意识的在地上写写画画。
“姑,姑娘?”一道迟疑的喊声惊醒了她。
白玨偏头看去,反应了下,才看清眼前站了个小丫头。身上衣裳破烂,肩上挎了个同样破烂的包裹,眉心一点红痣。
“来了?”白玨面上带了笑。坐正了身子。
小丫头走上前,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响头,“谢姑娘救我。”
白玨的目光顺着她下落的姿势无意识一瞥,松软的灰土上三个大字,真真的铁画银钩,锋芒毕露。白玨怔了怔,一脚滑过去,抹平,又来回踩了好几脚。
灰尘扬起,呛得小丫头咳了起来。
“起来吧,”白玨提溜起小丫头的后衣领子,站到一边,“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连翘。”
白玨:“你爹是郎中?”
小丫头迟疑了下,声音莫名抬高了几分:“我爹是个酒鬼,我娘死后他就卖了我,不是个好人。”
白玨眼角余光扫了小姑娘一眼,挥了挥扇子,笑了。
入夜,白玨和小姑娘一同住进了下人房,说是下人房倒像是单独僻出来的小院子。四周很安静,也没有旁得人住在这里。夏季草木茂盛,显得有些荒芜。
小丫头如她自己所说,确实很能干,扫洒刷抹,端茶倒水,手脚麻利,除了身量单薄了些大件重物搬不动。行动间不输做了几十年活的老婆子。白玨在院子外头待了一个时辰,原本灰蒙蒙的小院子就干净明亮了起来。
白玨摇着扇子进屋,屋里的霉味还没散去。床褥被单也都是旧的。
连翘小声抱怨:“姑娘,咱们不是少爷屋里的人吗?怎么被打发到这种地方来了?”
白玨歪在桌子旁,想给自己倒杯水喝,连个茶壶都没。她翘着腿,侧着身子,手里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才来第一天要求别那么多,没打发咱们去柴房就不错了。”
连翘信了她的话,唯唯诺诺,再不敢多说一个字的抱怨。
二更棒子后,白玨从床上起了身。吃了晚饭后二人就睡了。准确来说,屋里连个照明的油灯都没,不睡觉似乎也真的无事可做了。连翘觉浅,白玨一有动静,她就醒了,叫了声:“姑娘?”
白玨下床:“有点饿。”
晚膳是连翘从后厨端过来的,虽然太尉府只买了白珏一人,但饭食上也没苛待,给了她们两人份的。也没优待,别人吃什么,她们吃什么。一人三个馒头配了些菜和肉汤,比普通人家的膳食还好些,隔三岔五有肉吃。
白珏看连翘吃得凶猛,觉得有意思,恰好自己也不饿,都推给了她。
连翘嘴上说着:“我吃不了这么多,我胃口很小的。”一会功夫风卷残云,将两人份的食物吃了个精光,渣都不剩。
现下白玨饿了,连翘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抠着手指头,小小声道:“对不起。”
白珏好笑,手里捏着扇子敲了敲,没说话。
过了片刻,白珏感到这饿是扛不过去了,起身朝门外走。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穿鞋声。
“你睡着不用跟着我。”
连翘小小声道:“我知道厨房在哪。”
白珏:“嗯?”
连翘:“姑娘屋里歇着,你想吃什么我去偷给你。”
白珏忽然就明白了这小姑娘为何被转手卖了那么多次了。
“不必,”白珏抬手朝她轻轻一点,连翘也不知怎么回事,困意袭来,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夏夜的风卷裹着燥热,草丛里躲着蛐蛐鸣叫不止。应是还有许多咬人的蚊虫,只是那些虫子都主动避开了白珏。
白珏刚刚走出小院子,身后传出细碎的响动,混在一曲夏夜之歌中很难被察觉。白珏展了扇子,“劳驾,厨房在哪?”
没有人回话。
白珏兀自扇了会,随便选了个方向,大步走开了。
没走两步,有黑影落下,挡在身前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太尉府入夜禁止随意走动,请姑娘退回去。”
白珏明知故问:“那你们在干什么?”
暗卫:“我等负责护卫太尉府安全。”
白珏一副好说话的样子:“那也行,你们去给我弄点吃的过来,猪鸡牛肉各来一碟,最好再来一壶烧酒。长夜漫漫,不喝一盅,夜里不好睡。”
要不是白珏长的好看,这两暗卫真想喷她一脸。
你以为你是太尉府的主子还是贵客?今儿个才签字画押卖身为奴怕不是你?
没敢告诉你“你要再作妖,随时取你性命”是怕吓到你。
两暗卫就像两尊门神,挡在门口不让她再走出一步。白珏与他们默默对视片刻,放弃挣扎。
人进了屋,两暗卫还没来得及跳上屋脊树杈。白珏一掀后窗,人影一闪,换了个方向,又溜了。
白珏是闻着酒香找到院内一角的凉亭。视线一转,刚好看到顾容瑾手里拎着一小坛酒,对月痛饮。
白珏脚步一顿,缩了回去,暗道了声:“果然是变了啊,连酒都喝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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