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撞腰哪有什么力道,若不是纸片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阮玉都注意不到纸人的动作。
她把纸人塞回袋子,问:“熬的什么汤啊?”
锅里水汩汩地开,里头的肉却还带着血丝,水面上还飘着一些浮沫,看着就倒胃口。
阮玉开始怀念她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的鱼汤了。
她做梦到底不能完全的随心所欲,有时候场景变幻太快,也不受她控制。梦到许多人一起喝汤,她思索了一下,自言自语:“梦到一群人一起喝汤,吉兆,预示着不久的将来能得到贵重的礼物。”
“肉汤。”一个老人的声音响起。
离云艰难地从阮玉的手指下冒头,他听出来了,刚刚回答的老人就是之前在屋子里那个,他或许就是这个梦域的核心。
这是他的噩梦,如果能解决掉他的执念,他们就能出这个梦境里活着出去!
离云一颗心突突地跳:他有点儿怀疑这群人熬的是人肉汤。
阮玉:“没焯水吧,这么大的腥膻味。”对于一个讲究的吃货来说,这样粗劣的烹饪方法实在不能忍。
她问:“什么肉来着?”
无人搭理她了。
阮玉透过那层层血沫,看到了里头一根黄色的尾巴,在注意到里头的肉连皮毛都不曾去除之后,她后退两步,不愿再看。
小纸人语气紧张,“你看到什么了?”他脑海里已经出现了一颗煮烂了的人头!
心哐哐地跳,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明知道这样的恐惧对他一个修真者来说极不正常,但没办法,离云他根本控制不住!
阮玉:“看到他们连毛都没刮。”
离云:……
正剧烈蹦跶的心骤然一停!他都怀疑自己快猝死了。
突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
“熬汤不是这样熬的,首先得将皮毛给去了,把水烧开,再放肉进去煮,捞出那些血水浮沫焯水,可以除掉那些腥膻味儿。”
阮玉一本正经地给这些人介绍如何熬汤。
哪怕面前的人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她依旧没停,这个时候,阮玉其实不是说给他们听了。
她是说给自己听。
在梦里,她的想法足够清晰明确,成真的概率就越大。
天气有点儿凉,她觉得冷,现在就想喝一口热汤。
最好是羊肉汤,熬成了奶白色的热汤上面飘几颗红的枸杞,绿的葱花,喝一口,就好似冬日的暖阳顺着喉咙钻进了身体,驱走严寒,沁人心脾。
她一边解说,一边看着那口锅,神情无比专注。
离云都怀疑她是不是被魇气给控制了,否则怎么跟那些妖物一样,眼珠子都快掉锅里了。
他把心一横,鼓起勇气跳出口袋,撞向阮玉的脸。
他得叫醒阮玉。
然而他忘了,阮玉本来就站在大锅旁边,他这么一蹦,刚跃出福袋,身子就恰好出现在了锅的边缘。
也就是那一瞬间,离云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冲入了他的身体,从头到脚,将他冻结成冰。
他身下是一口架着柴火烧得正旺的锅,更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旋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无法动弹的他猛地往下一沉。
“啊!”离云情绪崩溃地大叫了一声,他将跌入那口锅内,被那群梦魇妖魔分食而死!
阮玉没好气地道:“你惨叫什么啊。”刚刚她都觉得梦里的场景该变化了,结果这纸人一声尖叫打破了她对羊肉汤的美好幻想。
眼前还是那些古里古怪的人,院子里依旧是那锅看起来就倒胃口的汤。
离云得救了,战战兢兢地说:“我害怕。”一大老爷们怕得都哭了起来,又不敢哭得太大声,抽抽噎噎地回答道。
阮玉就奇怪了,“你怕什么?”
“他们难道不吓人?你没觉得他们很奇怪!”被魇气影响的脑子都不好用了,离云吼完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用双手摁住嘴,不敢再发声。
“奇怪?”阮玉这才将视线从锅里移到人身上,她将这些人打量一番,说:“怪黑的哈。”
天色很暗,但也没有完全黑透。
锅边还有火光,结果他们都看不清脸,足以说明肤色有多暗沉。阮玉想到这里还伸出手,看了一眼自己白玉一样的肌肤,在黑暗里都泛着光泽一般,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就像是皎皎明月,在夜空里独自生辉。
阮玉眉眼弯弯,心头暗自得意,“我白着呢。”
难怪爹以前说,在海上暴晒最容易黑。
这些生活在海边的渔民,可不是天天出海,长期暴晒?
面前这小女孩,皮肤就要白一些,这会儿还能看清她的脸,干瘦的小脸,眉毛稀疏,眼睛也不大,眸子里微泛绿光。
被小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阮玉叹了口气,在口袋里摸索半天,总算是掏出了一颗糖。
“喏,糖,甜的。”她把糖塞到了小女孩手里,“先吃吧。”
离云战战兢兢地从嗓子里挤出气声儿:“你哪儿来的糖?”
阮玉:“梦里,什么都有。”当年她爹潦倒时,他们几个月都没吃上肉,她想吃肉,只能做梦……
小女孩将糖放进嘴里,接着坐到了一边。
围在锅边的一人忽然转身招呼她,“妞妞,过来,喝汤。”
小女孩坐在原地没动,那人便一直招手,声音也越来越急。其余人也跟着喊,一声叠一声,宛如一道道催命符。
离云看到魇气翻腾,那群人周身的黑雾凝聚在一起,在他们身后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嘴,大嘴一开一合,在喊小女孩过去喝汤。
确定了,一定是饿死鬼的梦!若不能破局,他们会被吃掉,被那张大嘴吞入口中。
也就在这时,身后出现了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落下,都能引起地面震动。
阮玉回头,就看到身后一团宛如山丘一般的黑影,它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