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涓想他们大概是忙疯了。
八月初一,当秦涓早起劈了柴,正在扎马步的时候奴奴秣赫回来了。
男人衣衫不整形容匆忙,回来后从宽大的衣袋里扔给秦涓一个东西,秦涓看了眼四下,很快收好了,这段时间奴奴秣赫不在,找他麻烦的许多,大多都是刚进营的俘虏,但都被他应付过去了。
“逍遥了三五夜才把银子花完,本来预计七月底回来的,耽误了。”
秦涓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奴奴秣赫是在和他解释?说实话他很有点不习惯。
“还愣着干什么,崽种个把月不见,不认得老子了?”
秦涓不说话,将一杯水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继续扎马步。奴奴身上的味道不好闻,他若能出营帐大概会直接出去了。
“崽种,这么迎接你爹的?”奴奴秣赫对秦涓的冷淡很不高兴,他九死一生逃过一劫,差点在大将军那里丢了脑袋,得了马蹄银后逍遥快活了三五个晚上才缓过来一口气。
“……”秦涓不说话,继续扎马步,可奴奴秣赫如何饶他。
男人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抓住他的头发:“老子告诉你,老子养着你,教你学东西就是为了老子死后有人送终!老子这么帮你,等老子死了,你若不把老子好好埋个风水宝地,你会下地狱的!”
女真人极在乎身后事,比在乎身前还重要……奴奴秣赫也许没多少欲念、也不见得能有多大的野心,但他最害怕他死后马革裹尸丢到乱葬岗……不,这样还算不错,他更害怕死在战场上,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最后化作一滩白骨,孤零零的躺在泥地里。
奴奴连睡着了做梦都会梦到这些……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个。
秦涓被他扯痛了头发,咬着牙没有还手。
奴奴干瘦形容枯槁,个子又矮,以秦涓练了这么久的力气要推到奴奴,他只要使猛力就行,可是他咬着牙没有这么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这是奴奴秣赫的心魔……
即使他曾回应过奴奴,他不会让他死在战场上无人收尸。
可是奴奴不信,他便不再重复了,他本就不善言辞,只要奴奴这会儿发够了疯,过一会儿就好了。
奴奴秣赫揪了一会秦涓的头发,大概是觉得这崽种实在无趣,便脱了衣服往他的床榻上钻。
他的衣服空空荡荡,除了那本残破的《大唐西域记》。
“别扎什么狗屁马步了,把我的鞋拿去刷干净,内裤洗了,外袍别动!速度搞快点!”奴奴秣赫已将自己脱的精光钻进了被窝里。
相处这么久,秦涓才第一次发现奴奴秣赫的肚子很白,和他的四肢还有脸的肤色完全迥异……他突然在想,这个男人曾经是不是很白?
秦涓只愣了一会儿,便快速捡起奴奴的衣裳和鞋便往外走。
很臭,臭死他了!
他真的没遇到过比奴奴秣赫更臭的男人了!连马粪都比奴奴要香!为什么要让他和这么臭的男人住在一间破帐篷里!
秦涓蹲在一条穿过吉哈布大营的小河边刷着奴奴的鞋,心里已将奴奴骂了千百遍。
好吃、懒做、邋遢、肮脏、猥琐、懦弱、粗鄙、狡诈……秦涓将他能记得的适合奴奴秣赫的词汇全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秦涓只顾着生气,没有注意到潜在的危险……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那危险已经将他的头摁到了水里。
“唔!”秦涓大惊失色,他完全只能凭着本能去打那个摁着他的人。
他这一出手抓住摁着他的人的胳膊,这下他便感知到摁着他的人并不高大,身量至多比他高一点。
意识到这一点,秦涓使劲抓住这人的手!拼命的把这人往下拽!
想淹死他!那就一起死!他一个宋人,大江边上长大的,他爹说过他几个月大就随他爹下水呢!他还怕水不成?
摁住秦涓的少年完全没料到秦涓会反拉他一把,而且秦涓的力气还这么大!
两人一起入水,这个色目少年是在沙漠里长大的,旱鸭子一只,他一落入水中就开始大喊大叫。
“喊你娘的鸟语呢!”狗东西,敢谋杀!
秦涓钻出水面,如果说此前他对生死与危险模棱两可,这一次算是真长了记性。
色目少年是个俘虏,刚送进签兵奴隶营的,因为同时进营的几个俘虏通过殴打奴隶或签兵得到了好处,所以就想学他们,他蹲了几天,不明白这个小东西为什么没人抢,今天他看准时机就下手了。
没想到,他连一个孩子都搞不定。
“救命……”
这水一点都不深,草原上的小河,能有多深?可对不黯水性的人来说就像是深渊。
奴隶营里不准杀人,可以整死人也不准杀人,这是不成文的规定,秦涓再小也已呆了两年了,不可能不懂。
秦涓很认真的犹豫了一下,才压低眉伸出手想将少年拽起来。
哪知这少年一见秦涓递过手来就抓着秦涓的手臂,拼命的将秦涓往他怀里拉。
奇怪!这人的劲儿怎么突然这么大了!秦涓被少年抱住了,那个少年什么都不懂只会挣扎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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