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神州人沾上一点鬼气就会被鬼化吗,所以他们在天崩地裂时什么也做不了,只会软弱地求救哭嚎,眼前这小子刚刚分明被自己化出的鬼气吞噬,可为什么……
赫征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缘由。他脸上如漩涡的纹路早已蔓延至全身,双瞳不知不觉染成一片赤红,细看去还有丝丝缕缕的黑线在赤红中乱舞。
零香一见他这模样立刻明白了什么,少女脸色顿时大变,脱口急道:“赫征你疯了吗!竟敢私自携带黑晶出来,还用在自己身上,倘若被陛下知道,你就不怕被责罚……”
“吵死了!”
零香被赫征惊退了半步。
赫征回头狠狠瞪她一眼,“我是龙裔,跟你们可不一样,”他说着又冷笑,“何况要论责罚,我们任务都没完成,都得受罚。”
双方对话用的是魔龙语,语速又极快,其他人都没能听清。而崔兴言则趁着空档唰唰几刀逼退鬼物们,先将受伤的钟秀林拽了出来,他回头刚要去问候江子鲤,眼前霍然一阵黑风卷过。
下一霎,只见江子鲤已冲至赫征面前,少年二话不说,照着对方的脸挥出了一记狠狠的拳头!
所有人:“……”
这一拳满载江子鲤这半日来的所有恨意,赫征的注意力全在路弥远身上,完全没料到有人会猝然发难,结结实实挨了个正着,饶是他有坚实龙鳞相护,也被这一击揍得踉跄着跌倒在地上。而江子鲤宛如暴怒的凶兽,他踏步向前,第二拳又迎面挥去。而吃了一次袭击的赫征岂会再中,他翻身而起,毫不示弱地反击了回去,一个龙玄少主,一个魔龙少裔,如今却像是乡野小子一样毫无章法地斗殴起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崔兴言张大了嘴,忽然他一顿足,赶紧叫道,“哎哟少主您别惦记您的私人恩怨了,先看看周围干点正事吧!”
奈何对面一人一龙全气红了眼,对他的喊话毫无反应,压根不给崔兴言当和事佬的机会。青年无可奈何,只得朝路弥远狂招手:“小路来来来。”
“崔前辈。”路弥远朝他颔首,一个瞬行掠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啊,沈蕴的剑怎么还在你手上?”崔兴言用目光示意。
“说来话长。”路弥远装傻,只问道,“师叔是还没来么?”
崔兴言惊讶:“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有点意外,错开了。”路弥远清楚小师叔性格从不优柔寡断,若还没到此,必定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他不欲多谈自己,持着同春道:“崔前辈传令,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你来的正好,林林腿伤了,他的空缺你得顶上。”崔兴言没见过这阵仗,他觉得路弥远肯定也没见过,为了防止小孩怯战,他还用力拍了拍路弥远的肩,“看见前方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丑玩意吗?他们就看着吓人了点,实际上都是菜!你别想那么多,就把它们都当成南瓜啊萝卜啊,一顿乱砍就行了!”
“砍瓜切菜么,”路弥远往那边瞥了一眼,道,“行。”
说罢他足尖一点,拎着同春就朝着鬼物大军冲了过去。
崔兴言:“……”这小孩是不是有点缺心眼。
方才在江子鲤和路弥远赫征落地之时,遍野鬼物的确出现了短暂的退缩与蛰伏,但杏陵的那股灵息实在诱人,就跟一块吊在跟前的肥肉,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渗着油似的。在那股无形威压消失之后,它们蠢蠢欲动地再次纠集,对着拦在城门口的少年修士们虎视眈眈。
又是那只最巨大的鬼物率先发难,它再度一声长啸,庞大身躯有着不符合常理的灵活,朝着路弥远扑了过去。少年面无表情,手腕微转,同春剑气自三个方向同时逼出,亦同时贯穿了鬼物躯体,黄黄白白的物什稀里哗啦淌了满地。他一击毙敌后并不停留,反手再刺,又一只鬼物被他飞断头颅,而在颈骨绽裂的刹那,路弥远的人已闪至另一端,又是致命一剑,第三只鬼物被他拦腰而斩。
虽然自己说让路弥远砍瓜切菜一样对鬼物,但真看到路弥远这样砍瓜切菜,崔兴言还是彻底目瞪口呆:“林林你说这该叫什么……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钟秀林气道:“呸,他就是缺心眼!”
路弥远自己清楚,之所以此刻能在鬼物堆里如入无人之境,不过是仗着手中有同春剑,怀里有六合印,一样祓不净,一样固灵息,但自己的灵力最好还是不要消耗过度,否则可能自己也会……四面八方还有鬼物在源源不断地冒出,它们痴愚丑陋,肆无忌惮,咧开的大嘴仿佛在嘲笑路弥远现在做作而无谓的坚持。
他现在又不在,你还装什么?
心头那股邪火越来越盛,路弥远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自己的眼中开始逐渐涌上嗜血杀心,而无形却又具象的杀意仿佛自己的第二双手,轻而易举地掐住了眼前这个面目模糊的“同类”,只要稍稍再收紧半分……
一个声音恰如其时地从头顶传来。
“弥远,后退十丈。”
是沈蕴。他在。
一刹那,所有的恶意如潮水退去。少年松了口气,嘴角甚至微微抿出一丝笑意,眨眼便瞬行退至十丈之外。
他抬起头,午日的骄阳太过耀眼,他只可见一袭和阳光同样耀眼的红衣猎猎立于虚空之上。青年背影挺直,双手法印扣出,以五里距离为标的,从地面坤,离,乾,坎,四个方位处同时有光柱迸出,光柱升至十丈高后又从纵横经纬衍伸连接,光柱之内咒力交叠,将脚下的鬼物们全部扣在了一个无比巨大的拒阵之中,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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